第194章 天涯沦落（2/2）

“还不是拜你所赐，让你帮我你不帮，我不成这样还能成什么样？！现在你总满意了吧！陆大少爷！”季常安猛地抬起头吼道。

“我让你去找活儿干是想让你自食其力，总不能让我帮你一辈子吧！你有手有脚的，要是真找不到活儿，不如到我府上来……”

“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了！”季常安冷笑一声，“陆大少爷还真是行啊！城里谁得了势您就能傍上去，怪不得我们这些人入不了您的眼！”

“季常安……”陆沁年并没有因为季常安说这些难听的话而发怒，季常安活成这个样子，对他有怨也不奇怪，陆沁年心里觉得有愧，但看季常安这个样子，自己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我们家每日午间都会布施，你们也去看看吧。”姚晓星凑过来完全是出于好心，他说着将视线从季常安身上移向容与。

在陆沁年走过来的时候，容与就已经将面具戴在了脸上，陆沁年见过容与戴面具，但是那时候容与还是在顾府当仆人，陆沁年也没有多加注意过，现在再见也记不起来。姚晓星没有见过容与戴面具，视线移过去的时候，姚晓星心里也只是觉得这人脸上戴个面具很是新奇，看样子倒有点像……风不眠。除了面具相似，其余地方一概不像，姚晓星这才没有怀疑眼前之人就是风不眠。

陆沁年和姚晓星是没有认出来戴面具的是谁，但是有一个人却因为面具而认出了容与。

顾柳之不在庆安之后，顾丁守着宅子，顾盼时不时往陆府跑，无人管束，陆沁年出狱之后，被顾盼感动，便把顾盼留在了身边，后来顾盼就一直跟着陆沁年。此时，顾盼正站在陆沁年身后，他一眼投向容与的时候，首先认出的就是容与脸上的面具，那是顾柳之的面具，容与那时在府上经常戴着，顾盼看着眼熟，心里不敢相信，也只是怀疑，不敢贸然上前询问。

“走走走！别挡着我挣钱！”季常安不耐烦道。

陆沁年和姚晓星相视一眼，无奈之下也只好留下些钱离开。季常安心里很不齿陆沁年，一气之下把装了他们给的钱的碗给掀翻了。但是火气下去之后，想想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于是又默默地把钱捡好放回碗里。

“季常安，你就打算这么过一辈子吗？”容与看着他捡钱的动作，不禁好奇问道。

“过一天算一天，想那么长远干嘛？”季常安嘴上说着丝毫不耽误手里的活儿。

“你去替我弄些笔墨纸砚过来。”容与毫不客气，带着命令的口气直接道。

“什么？！”季常安看向容与，“你要那些东西干嘛？”

“卖字，挣钱。”

“谁吃了没事干买你的字！”

“总比你空手跟人家讨要好。”

季常安十分不理解容与的想法，不耐烦道:“哪里有钱给你买笔墨纸砚啊！”

容与往街西指了指，“你去折桂楼讨一点，他那边文人墨客多，有不要钱的纸墨。”

“你使唤我倒使唤得挺顺口。”季常安没好气说着，但是身体还是很听话地行动了起来，“你在这等别动，我去去就回。”

容与点点头，季常安朝街西跑去，果然，很快就跑了回来。

季常安匆匆忙忙跑回来，却看到容与靠着墙，手里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本书，正悠闲看着。季常安第一反应就是容与偷偷拿钱去买了书，气愤道:“吃饭的钱都不够，你还有钱去买书！真是败家！”

容与斜眼瞟了他一眼，把手里的书亮给他看，“谁会买这么破的书？”

确实，这本书丢在路上都没人捡。容与手里的书是在季府时王爷爷给的，一直揣在身上，跟着容与历经了各种磨难，此时书已破破烂烂，还沾了血迹，几乎没有一页是完整干净的。

季常安这才宽了一点心，一只手把容与要的笔墨纸砚递给他，容与抬头接过来的时候发现季常安另一只手拿的破碗里竟然还有一只鸡腿。

“你还有钱买鸡腿吃？”容与学着季常安责备的语气质问道。

季常安摆摆手道:“哪里是买的，折桂楼里的管事给的。我一去，他还以为我是来讨饭的，不但给了我些钱，还把客人吃剩的鸡腿也给了我。”

容与也就随口一问，其实并不关心他的鸡腿是怎么来的，就算是买的，容与也不会多说什么。

“我跟你说，我以前在折桂楼喝酒的时候可是亲眼看过他们赶乞丐的，知道为什么他们现在对乞丐这么客气吗？”

容与低头研着磨，没有要接话的意思。

季常安自问自答道:“这还得多亏了你们家顾少爷，管事的说顾少爷每年都会给他们钱，若是遇到来乞讨的就施舍点，折桂楼不宣扬，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所以也就很少有去折桂楼乞讨的，即便有人去了，管事也会让他们不要对他传，以免招来更多的人。”

容与一听到顾柳之的名字手里的动作也慢了下来，他抬起头，目光炯炯，紧盯着季常安碗里的鸡腿，接着毫不客气地伸出了手。

“干什么？”季常安下意识地把碗往身后藏了藏。

“拿来。”容与仰着头，态度很强硬。

“不行！我都几个月没吃过肉了！”季常安为了护住碗里的食，后又不知怎的脑子突然开了窍，往鸡腿上吐了几口口水。

容与撇撇嘴，似乎并不嫌弃，手依然伸着，“拿过来，要不然我不替你挣钱。”

见季常安无动于衷，容与哄孩子似的耐心劝道:“赚了钱没人拦着你去买。”

季常安眼巴巴看着，觉得怎么样也不能放过了到手的食物，不管三七二十一，低头就要啃一口。

“你敢！”容与吼道。

容与如今是破罐子破摔，过去对人客客气气，自我约束颇多，现在他什么也不顾，真正地是做到了随心所欲。季常安被容与这么一吼，吓得僵住了嘴。

看看带有铜臭味的碗，上面还有泥，鸡腿放在这样的碗里还能吃吗？季常安以此作为自我安慰的借口，才终于割舍下鸡腿，将其给了容与。

容与接过后，没有吃，而是拿了张纸包住鸡腿，然后揣进了怀里。

“凉了就不好吃了。”季常安自觉很是贴心地提醒道。

“少废话。”容与拿起笔，正思索着写些什么，极是冷漠地让季常安闭了嘴。

“你在写什么？”过了一会儿，季常安见容与那边已经铺满了一地写好字的纸，好奇地凑过去拿起一张看。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什么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什么狗。”季常安皱眉念着，他不认识“刍”字，更不解这句话的意思，默默地把纸又放了回去。

“你写这些是要宣扬什么吗？”季常安随口一问。

从前不是很认同的道家观点，容与如今是心领神会了。重看了一遍《老子》，容与觉得自己的心灵又得到了洗涤，一时心血来潮，便将一些经典的句子默写在了纸上。听季常安这么一说，容与忽然灵机一动，觉得自己倒是真的可以学学灵王宣扬风不眠情书的方式，借机也宣传些什么。

宣传些什么呢？道家无为的思想吗？容与摇摇头否决了这个想法，大仇未报，这倒是个机会，容与暗忖着。

季常安看容与一个人脸上阴晴不定，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展眉，也不知道在算计些什么。

“穷尽挑拨离间之计，算遍四方天下之心。”

“一把火烧寒心，春风吹来又生。”

“身藏龙冢，心实毒蝎。”

季常安拿起容与新写的几张念完，这次容与写的意思比较露骨，就连季常安也看明白容与这是在骂谁，“你这骂的是丞相吗？”一读到“火”，季常安就想到苏道明火烧桃花村的事，于是第一感觉认为容与骂的就是苏道明。苏道明臭名在外，肯定是惯用奸计，至于身藏龙冢则可以解释为他有圣上庇护。

容与默然不语，季常安很自然地又当容与是默认了。

“你这么公然骂他，不怕他派人杀你？！你不怕我还怕呢！连累我可怎么办？快别写了！”季常安说着就要去抢容与的笔。

容与反应迅速，把笔远远拿开，季常安一下子够不着。

“放心，我还就怕他不来找我。”容与一点也不体谅季常安的忧心，语气很是平淡。

季常安也理解不了容与的悠然，着急道:“你这么想死自己去跳河不就行了，非要连累我干嘛？！”

“不想被我连累你就走。”容与一句话堵得季常安哑口无言，他缩回手，默默走回到街边，喃喃自语道:“我才不走，这里是我的地盘。”

容与这么胸有成竹，自信会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让季常安也不好意思表现得怯懦，继续讨着自己的饭。

季常安不替自己发，容与便自食其力。每有人过来，容与便笑脸相迎，将自己写好的纸送过去，大多数人被容与的笑容所蛊惑，想都不想直接接过去，看了第一眼只觉字好看，只是等看明白写的是什么的时候，没走几步随手又丢在了路边，客气一点的，等走到容与看不到的地方再扔。有些不认识字的，也只图容与的字好看，便一路带了回去，还有一些人是给容与面子，凭着那张脸，谁见了也不好驳了人的面子。不过，容与的目的并不是要那些人把自己的字带回去珍藏，而是丢了，随手丢，丢在街边，到处乱丢是最好，这样被过路人看到的机会便更多。又担心有人揉成团，容与在给的时候还特意嘱咐扔就扔不要揉，识字的都觉得容与这是在骂苏道明，他们心里也有气，只是敢怒不敢言，容与实际上是帮他们说出了心声。容与这么一嘱托，他们也想帮容与传传苏道明的恶名，所以也就故意不揉，扔在地上由过路人观看。

“你这也发不出去几张吧。”季常安一副看热闹的模样看向容与，“十个人有吗？”

容与没有理他，收拾好笔墨

纸砚准备“起驾”。

不用容与提醒，季常安很是自觉地就蹲在了容与身前。

季常安注意着脚下，忽见眼前飘下一张纸，再走几步，又是一张纸飘飘悠悠地落到了脚边，他扭过头，发现容与扬起手，散花似的，把写好的纸一张一张抛向空中。

“我的天！你真不要命了？”走在被容与传过“诬言”的街道，季常安如履薄冰，生怕后面突然出现什么人把他们给抓起来。

“少废话。”容与捶了一下季常安的肩膀，季常安如受了训的马儿这才服帖下来，把头扭回去。

“我说你的鸡腿还没吃吧。”走了一段路之后，季常安忽然记起，心里还抱着希望能跟容与求求情，赏他一口。

“别惦记。”

季常安现在算是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虎落平阳被犬欺，曾经的书童居然都敢骑在自己身上使唤自己，不仅如此，就是言语上也那么不温柔，这些人也不想想他们之前在自己面前是怎么低声下气的！

回到家中，季常安才愕然发现容与把一直藏在怀里的鸡腿不但拿出来给了季母，还说是季常安特意留给她的，季母欢欢喜喜地接过，嘴里直念叨着自己的儿子怎么怎么孝顺，不过季母也没舍得吃，而是把鸡腿给了季父，又把季常安是如何如何孝顺，特意给他留鸡腿的事又说了一遍，季父躺在床上虽然不能做大的动作，但是脸上还是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一向不知所谓的季常安看着父母欣喜的表情，第一次感觉到心被人给掐了一下，他满脸通红，人生第一次生出一丝愧疚之感。

季父舍不得吃又推给季常安，季常安瞟了一眼容与，容与并没有看他，意思是要看季常安自己的觉悟，季常安咬咬牙，只好把到手边的鸡腿又给推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都看到这了，请一点要坚持看下去，下一章进入大结局章，一共三章，每一章都又臭又长，这几天一边准备期末，一边肝字，就是想在2020年之前更完大结局，把不好的都留在2019，明年再更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