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天涯沦落(1/2)
“醒醒!”
容与听到有人呼唤,慢慢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人头发散乱,脸上抹了一层泥,衣着破烂,完完全全是一副乞丐的装扮。
意识逐渐恢复,容与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发现自己靠着墙,正坐在一个巷子口,巷口旁边的街道上人来人往。视线移回到眼前人身上,容与突然觉得眼前之人很是熟悉。
“醒了就好,不用花钱给你买药了。”那人松了一口气笑道。
“这声音好耳熟。”容与心想着,惺忪的眼睛忽然大睁,指着眼前人惊讶地出了声,“你……你是季常安!”
季常安“嘘”了一声道:“小声点!生怕别人不知道我虎落平阳吗?”
容与的心绪一直被压抑在心底,此时看到季常安的模样,忽想起顾柳之在七夕之夜说的那句话,终是忍不住大笑起来。容与平时只会浅笑,似这般发出狂放的笑声还是头一次,笑只是发泄,其代表的情感也不一定就是喜悦或开心。
“有什么好笑的,大家还不是彼此彼此。”季常安一脸正经道。
“柳之说中了,你真的当乞丐啦。”容与一笑腹部就发痛,即便是这样,他也控制不住,最后只能一边捂着肚子,一边笑。
季常安不服气道:“怎么?你这是被人玩够了赶出来了?”
容与清了清嗓子,擦着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不想和季常安解释太多。
季常安只当容与是默认了,突然生出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悲悯之感,他拍了拍容与的肩头,带着些怅然道:“没事,没事,以后就跟着我混吧,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容与朝季常安的那副形容投去了质疑的目光,“跟着你混?讨饭吗?”
“诶,别看不起讨饭的,你说说,什么都不用干还有钱,这么好的差事上哪找去!再说了,现今这世道,讨饭的人可不少,讨的钱多钱少,这都是有讲究的。”季常安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煞有介事地说道。
“怎么说?”容与看向他问道。
“比如,两个人挣得一定讨的比一个人多,越是惨的再加,惨的另外长得还不错的更是讨喜。”季常安说着不怀好意地看向容与。
“有手有脚的年轻人谁会给你钱?”容与摇头,表示不同意。
“我是有手有脚,以前讨的确实也不多,现在不是有你嘛!你看看你现在这副落魄的样子,被人打成重伤加残废,后半辈子没了着落,我去宣扬宣扬,路上那些黄花大闺女还不得心疼死,到时候你要多少有多少!”季常安两眼放光,幻想着自己带着一麻袋钱回家让爹娘刮目相看的样子。
“你这是在骗人。”容与对他的远大筹谋表示十分无奈。
季常安正色道:“哪里是骗人!你现在不是受了重伤吗?要是没钱治以后不就残废了!况且是我救了你,以后就得听我的!”
季常安不容容与再反驳,随即拉下脸,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把破碗放在身前,跪在地上,双手合十,给来来往往的路人磕头行拜,嘴里还一直念叨着:“各位大爷大姐行行好,可怜可怜我这兄弟,被人打成重伤,无钱医治,再不医治恐怕就成了残废,求好心人施舍一点,让我带他去看看病!”
路过的人有被季常安缠着要钱的,今日见季常安突然换了花招,带着点看戏的意味还真驻足留意看了看,一道道目光有的带着漠然,有的带着怜悯扫到容与身上,继而又是脸上,容与虽很不喜欢季常安的做法,但也不好拆人台子,只好硬着头皮接下这些目光,脸上生无可恋的表情越是叫过路人怜惜不已。
不是说,季常安这招还真管用,就这一下午讨的钱比他两天讨
的都多。日薄西山,街上的行人也变得稀稀疏疏起来,季常安心满意足地将钱揣在怀里,拿起“赚钱工具”——破碗,收拾好准备打道回府。
他居高临下看着容与,容与却半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走吧,去我家。”季常安自以为做了天大的好事,语气里带着些轻蔑。
容与摇头,手捂在肚子上,“我不行了,走不动,不如你背我。”
“我背你?!小爷我过去好歹也是富家少爷,怎么能做这种事!”季常安不屑道。
“这种事难道还会比你在路边乞讨跌面子?”容与心里想着,但是并没有说出来,因为真的很伤人的自尊心,季常安落魄成这样还能好好活着也着实不容易,容与不戳破,替他保留着他那颗自尊心,只顺着他解释道:“你跟他们说我受了重伤,恐怕会变成残废,现在还是在外头,做戏还不得做全套的,路上的人看到了,说不定被你感动了,还会另外再给你些钱。”
季常安想想觉得容与说的很有道理,这才勉为其难地把容与背起来。
容与身上确实难受,不过不至于走不动道,之所以要让季常安背,就是要折磨折磨他,借机替顾柳之报仇。想想顾柳之一世英名,天不怕地不怕,居然怕雷雨天气,每年都要受此煎熬,这还不是拜季常安所赐,容与早就想替顾柳之出气,但是之前也就想想,现在有缘再见了,还不报复回来?
季常安只以为容与好欺负,哪里知道今日的容与已非旧日,现在的他心如死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又不怕后果会怎么样,大不了就是一死,反正也是逃不掉的。不过,每每这么破釜沉舟地想着,容与心底总有一点不灭的星火飘然上升,拼命想照亮容与心底的无边黑暗,这颗闪烁的星火就是顾柳之,容与在这个世上唯一放不下的人。
季常安还真的背了容与一路,只是出了城不久,季常安突然把容与放了下来,“你要去哪?”容与见季常安丢下自己,往林子里面走,问道。
“马上回来!”季常安丢下一句,左右看看,渐而隐入林中。
等了一会儿,容与看到林中出现一人,那人衣着虽朴素,但是整洁干净。再说相貌,看着也还端庄,白白净净的,昔日做少年的影子还能看到,容与定睛注视良久才敢确信来的人正是季常安。
“你去换衣服了?难道说你爹娘不知道你在外面乞讨?”这一幕看着虽心酸,但是也在情理之中,谁的父母会希望自己的孩子在外面乞讨?容与嘴上问着,但心里也并不觉得奇怪。
“我乞讨的事别跟我爹娘说,回去了就说是我路见不平救的你。”季常安走到容与面前,蹲下身子,让容与趴到他背上,容与自然不和他客气,顺势便趴了上去。
离开了豪宅的季常安,现在住在是一间低矮的茅舍,好在不管住的房子怎么样,家中还有等着他回来的人,屋里也总有一盏灯是为他留着的。
季家老父季焱不堪忍受家道中落,得了重病,一直卧床不起。之前只是季家的产业被缴了,后来,再受打击,就连宅子也一并被官府给封了,庆安旧日的第一富商就此陨落。从那以后,一家三口靠着当季母首饰的钱在城外盖了间小茅舍,买了些地。好在季母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一切的困难挫折都没有将这位妇人打倒,季父重病卧床,季母学着村妇每日下地干活,后又鼓励季常安到城里去找活儿。可是谁又能想到,季常安自己没用,又好吃懒做,找不到活儿,甘愿当乞丐,并乐于其中。不管怎么样,钱是挣到了,季母看到儿子每日都能拿些钱回来,即便不多,但心里也很是欣慰,以为自家儿子终是理解了父母的难处,知道上进了。
看到家里又多了一个人,季母脸上愁容尽显,她也不想装得
欢迎容与做客,因为家里实在穷得自身难保,哪里还有多余的粮食去在供一个人,还是一个病人,又干不了活儿。
季常安极是贴心地解决了其母的困难,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说要带容与一起去城里工作,季母面露疑色,并不觉得以容与现在这个样子能做什么,但是看季常安这么有信心,想想也许是自己儿子有能力,替容与介绍了工作,便也由得他们去了,不再过问。
第二日一早,季常安就开始了“工作”。
季常安继续以容与为噱头,吸引了不少年轻姑娘,姑娘将容与团团围住,满眼怜惜地想同容与说话,容与却并不懂得怜香惜玉,只是冷眼相待。
季常安只好在一旁打圆场,姑娘们问什么,季常安都替容与回答着。姑娘们看容与气度不凡,想了解容与为何落魄至此,于是季常安便结合自己的一些经历,随口编出来一个富家公子时运不济,参加科举遭人嫉妒陷害,最终沦落至此的感人故事。
姑娘们听过后齐齐为容与扼腕叹息,替容与很是不平,容与冷眼旁观,表现得甚是冷漠。容与越是这样,姑娘们越是觉得容与这是受了沉重打击才至此,越看心里越是同情。
到现在容与陡然发现,季常安这是不是不算乞讨,他说书说的这么好,这些姑娘给些钱也算是给的他口谁钱。
“你家兄弟在这都几天了,你怎么还不带他去看病?”有一中年人,举止文雅,蹲在季常安面前指着容与问道。
“钱不够。”季常安见来者似乎不善,立刻提起了警惕。
“我是大夫,可以替你兄弟看病,不要钱。”中年人道。
“病治好了,我靠什么挣钱?看来是来砸招牌的。”季常安腹诽着。
“走开!走开!关你什么事!”季常安一把推开了面前的中年人。
中年人摸了摸胡子,摇头叹息而走。
容与身上带着伤,几日不治,竟有加剧的态势,腹部紫红一片,随便动一下,总是牵动得伤口如撕开了一般疼。
“季常安!”容与靠着墙,忽然开口喊道。
“什么事?”容与一呼,季常安立即应声而来,他现在靠容与吃饭,可不能怠慢了这位爷。
“那边那群小孩手里传的是什么?你替我去看看。”容与指着街上一群七八个孩子道。
“风不眠,秋如意。风不眠,秋如意……”一群小孩手里拿着纸沿街传递,一边塞给路人,一边喊着。
“什么风不眠,秋如意?”季常安上前一把从小孩手里抢了一张。
。“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风先生写的情书。”小男孩瞪大眼睛道。
“情书!小屁孩知道什么是情书吗?!”季常安将小孩脑袋上戴的方巾一掌拍歪,“小小年纪不学好!”
小孩撇撇嘴,等季常安转身离开时瞪了他一眼。
季家虽然跟风不眠颇有渊源,但是季常安从不过问家里的事,所以并不认识风不眠。他扫了一眼,也不知道这风不眠是个什么人物,随手就递给了容与。
竟然事关风不眠,容与细细看来,只见上面写道:
“昨夜吾卜了一卦,言吾心悦之人乃卿,吾亦以为是。风不眠,秋如意,吾愿余生不眠,唯求卿能如意。
风笔。”
容与看完不觉会心一笑,原来风不眠口中所言被灵王偷去的情书就是这个,想来应该是灵王要风先生替他干什么,风先生不答应,灵王恼羞成怒才会把风先生的情书大肆传扬,让风先生处于窘境。
“这是美谈啊!应该多传颂传颂!”街上忽传来声音,容与甚觉耳熟。
抬头望去,发现竟是姚晓星。
街中间,姚晓星和陆沁年并肩而立,姚晓星手里拿着抄有情书的纸卷看罢,对身后跟着的小厮道:“想不到风先生竟然还是个情圣!如此花心思让天下人都知道他喜欢如意姐!真是可歌可泣!我们一定要帮帮他,多宣扬一下。”
身后小厮十分认真地点下头。
突见熟人,容与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自己这副形容,即便姚晓星不会笑话,说不定还会好心请容与回家做客,但是容与此刻并没有心情与他叙旧。还好姚晓星没有到这边,容与这才放了点心。
姚晓星虽没注意,但是陆沁年却注意到了巷口的季常安,他定睛看了看,认出了他,走过去惊讶道:“季常安!”
季常安脸上抹了一层泥,就是不想被人认出来,如果叫人知道以前横行霸道的富家少爷成了街头乞丐岂不是叫人笑掉大牙,只要不是熟人,按理来说是谁也认不出他的,奈何偏偏碰到了陆沁年。
季常安神色紧张,低下头道:“你认错人了。”
“别装了,你化成灰我都认得出!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陆沁年觑着眼睛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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