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新郎（1/2）
“你跟着我作甚？”
介于少女和女人时期的步莲的嗓音很好听，清清泠泠的，让君清白想到了琉璃与水晶碰撞的声音，与现实中她那只囫囵在嗓子眼儿里的气音差别极大，此前对她的坏评价也都自动被他遗忘了，主动和步莲聊起天。
“你是巡河人？”
步莲始终平视前方，听到他的话也未曾有一点停顿，君清白觉得这时的她和外界的她似乎有点联系了，只是外界的步莲是因为痴呆，眼前的步莲却是因为……君清白认真地想了想措辞，觉得是一种高雅的傲骨。
她道：“你倒是懂得很多，来步莲湖做什么？”
君清白道：“其实我就是来找你的。”
听到这，步莲的脚步终于一顿，衣摆轻轻摆动，君清白看到了缩小版的红木屐。步莲转头看了君清白一眼，平静傲然的脸还是没什么表情，她继续向前走，走到周围没有丝毫人烟的湖边，慢慢跪坐下，对着湖面梳理长发。
步莲湖很广很长，所以走出了这么远，其实她只是想在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安静待着。想到刚刚同样是步莲湖边的热闹场景，又对比眼前静谧的景色，觉得还是此处更像不受侵扰的仙境。君清白喜静，也不太会和人相处，所以面对步莲，他竟有了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静静望着水中君清白的倒影，步莲却说出了他怎么也想不到的话：“你是从外界过来的吧？”
君清白有一瞬间的惊愕：“是，这里其实都是你的脑域。”
对方轻轻道：“其实我感知到了，所以也是主动来找你的。”她侧头，将墨色的长发笼在胸前，露出纤细白皙的弧度优美的脖颈，“步莲河灵气旺盛，我又是从小生活在此处深受感染，脑域有了实体也不是不能解释，你不必慌张。”
他点了点头，将伞抱在胸前，虽他此刻为实体，但这里的日光并未对他造成什么影响，这简直是他梦寐以求的，开心还来不及呢。
步莲又道：“我想我在未来一定遇到了很麻烦的事，所以才找到了你帮助我。”
君清白回道：“你师父与应烛一战重伤而死，你想让他活过来。”
说到步十莲，她的眼瞳微微一动，有光闪烁在里面，君清白看着她的线条圆润的侧脸，突然觉得步莲其实也是很美的。但是提到这种事，步莲没有继续往下问，他觉得她是不想被透露过多的未来，所以也不说了，决定在应烛没来步莲河之前，他得一直陪在步莲身边。
他站在她身后，默默观赏眼前的仙境美景，日光在如镜的湖面投下一片反射的彩芒，远远看起来像是一块巨大的琉璃，而靠近湖边的地方，生了一连片的粉莲，接天莲叶，灼灼其华。此时正是荷花开得最盛之时。
君清白道：“你可认识一个莲妖，名为莲君？”
步莲微微摇头，似是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心里，衣摆轻轻一挽，露出半截羊脂玉般的小腿，又将红木屐脱掉，赤着脚插进了清凉的湖水里，眼里似乎有了一点专注的笑意。
想到她的名字，君清白突然觉得，和莲君那厮相比起来，眼前这个清秀干净的姑娘才更像是濯清涟而不妖的荷花，怪不得莲君喜欢叫她阿蕖。芙蕖芙蕖，正是荷花之名。
一段朱红的发带被她递过来，君清白一愣，步莲侧身看他，也是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看向他，她道：“帮个忙吧。”
将红色发带接过来，他问：“怎么？”
步莲眯了眯眼，一副克制笑意的样子：“湖中生的一个锦鲤妖，今日要办婚礼，我得去参加。”
“你是女子，若你不介意，这倒不是难事。”
步莲这回笑出来了：“你怎么如
此啰嗦，条条框框的规矩这么多。”
了然的君清白点了点头，微微俯下|身，将女子的长发笼在手心，那长发像是一匹墨色的上好锦缎，顺滑无比，若君清白是毫无经验之人，恐怕根本无法为她束上这发带。
曾经在小君山时，君长奉没夸过他别的，最为肯定的就是，他作为男人还心灵手巧的手，从束发，到绣花，到编花篮、编草蚱蜢，再到铺床叠被、洗衣做饭，几乎成了那种让老妈子都赞许不已的好媳妇典范。其实君清白也不是天生就会这些，只是因为君长奉此人，生活自理能力极差，为了能让两人好好生活在大山里，他不得不多会些技能。
想到君长奉，他手下绾青丝的动作更加轻柔细致，步莲也沉着性子让他整，其实她能感觉到，她和眼前这个漂亮得像女人的男人很是有一种心灵上的默契，无需多言。
单单只用一段发带，君清白却搞出了一番别样的花式编发，那一小绺一小绺的头发不知怎么互相一缠一压，竟编得如此有水平，简直不像是编发倒像是艺术品了，而步莲又左右甩了甩头发，保证他们没有散落的迹象，便站起了身，心情极好地道：“索性婚礼就要开始了，若你无事，便和我一起去吧。”
白皙的小手再次递过来的，居然又是一条红发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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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来不打扮不怎么艳丽的君清白戴上了那条红发带，全身上下终于有了几分颜色做点缀，自然是说不出的好看，惹得路过的妖精皆瞩目回首。
步莲口中的锦鲤妖的婚礼，其实也就是在步莲湖面的中央不知怎么搭了一个大花台，大花台下围绕着小花台，以红粉相间的绸子作为装饰，将它们连接在了一起。
虽然看起来似有一些简陋，但是君清白没成过亲，也没参加过别人的婚礼，自然也不知道成亲是什么样子，在他看来，其实只要两人心意相通情投意合，即使以月为媒、以星为聘，面对洪荒大山，拜过漫天星河，又何尝不是一场浪漫的婚礼呢。
参加婚礼的妖精大多都能游在水中，像鱼、蛙，或者飞在空中，像蝴蝶、长翅鸟，哪怕是生根在岸边的柳树妖，也可以伸出长长的枝桠来蹭新娘子的脸，所以人虽多现场虽热闹，站在花台上的人却寥寥可数。
新娘子穿了身水红色的裙子，头盖半透明的朱轻纱，体型微微发福，脸也宽了些，但朱红的花钿一画，唇脂一涂，倒也是个福气的模样。远远看到步莲手中风灯的葱色光晕时，竟激动地连头纱都扯了下来，新娘子大喊道：“是步莲大人！”
周围的妖精们在一瞬间都欢呼雀跃起来，高高喊着步莲的名字，虔诚万分。
本该高兴的事情，却让步莲眼神瞬间一僵，连持灯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君清白还没意识到这严重的一点，跟在步莲从半空落在了花台上。
谁知，方才还在热情欢呼迎接步莲的妖精们，看到她的身影落在花台上，竟一瞬间都噤了声，眼神又复杂又愣的，盯着她看。
还是新娘子最先反应过来，她重重地将头纱往地上一扔：“怎么是你？！步莲大人呢？”
步莲此刻的表情有几分错愕，似乎无法再绷住那张平静的脸，她微不可寻地向后退了一步。
人群中接着就有跟着附和的：“是啊是啊！我们邀请的是步莲大人！可不是你这个游手好闲的小跟班！”
君清白只是在旁边默默看着，毕竟……这只是虚幻的记忆空间而已。
“对啊，她不是在替步莲大人巡河吗？怎么会偷懒来这里？”
“哈哈，我之前还看到她在湖边梳洗打扮，想来参加锦朱的婚礼呢！”
曾经被步莲压制的妖精们在统
一战线后变得肆无忌惮毫无畏惧，似乎要将之前的恶气都吐出来报复到这个姑娘的身上。
君清白依然在心里道，这都是假的……在真正的现实世界，步莲正在他面前熟睡呢……
铺天盖地的恶意不断放大，沉静如君清白，也不由得心里猛地开始跳动，他在这一刻才突然意识到，原来这个步莲湖还不是她的步莲湖！“步莲”这个名字现在也并不属于她！
从时间线来推测，现在的巡河人步莲，应当是那个步十莲。
原本欢欢喜喜来参加婚礼的步莲到底没有那么强大的承受能力，她被吓到了，木屐在不停地向后退，似是想赶紧逃离这里，她单薄的身体已经退到了台边，可她还没意识到，再退一步，她便会从五米高的花台掉入水中，到那时，哄笑声只会能更欢。
在脑域中把这些生灵当作真实的人可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他没必要去为她做什么……
就在步莲快要被流言蜚语攻击得跌下台时，君清白突然看到了她的眼神。
那个眼神他很熟悉，倔强高傲，可又掩盖不住她的脆弱和恐惧，他手里的鹤骨伞被他死死攥紧，似乎在步莲的身上找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
那个曾经很弱小又不愿意屈服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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