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一些过往(1/2)
刘先生将茶杯猛地拍在桌子上,还好茶杯比较结实,才幸免于他的手。只是茶杯拍在桌子上的那一声极响,容与听得出,那里面带的尽是刘先生的怒气,一股一直被压制住的怒气。
“你是来干什么的?”刘先生抬眸,一向无喜无悲的脸上竟带着几丝凛然。
“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只是故事没有讲完,想听听后面发生了什么。”
“柳之。”容与有些担忧地看向他,顾柳之却只是对他淡然笑着以示安慰。
像是天气回寒,屋内的气氛冰到了极点,刘先生低眉迟迟不语,顾柳之也一直不说话,容与想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但是顾柳之却握住他的手,示意他此刻不必说话。
过了良久,刘先生才缓缓开了口,“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你应该都知道了吧,还问我干什么?”
“那把刀为何会在刘先生您这里?”顾柳之问。
“我带来的,连人一起带来的,只是没料到刀鞘会在途中遗失。”刘先生说着一直挺直的腰杆随着他叹出的一口气一起不自觉地也弯了下来。
“她后来怎么样了?”顾柳之语气变得温和起来问。
“一刀抹了脖子,没有一点点留恋,伤口很深,我虽然替她止了血,但血还是如溃堤一般流个不停,我们还没走远,她人就已经不行了。那时候姓苏的派人一直在追踪我们,她说想回桃花村,我便带着她回了那儿,但是没想到姓苏的竟狠毒至此,连她生前最爱的桃花都要毁个干净。那件事之后,我便归隐在和桃花村对面的岭溪村,她生前我护不住她,那她死后,我便用余生来守着她。”
“先生所指的姓苏的可是当今丞相?”容与一直都知道刘先生有一段不可告人的前尘往事,但是自己又不好意思问,顾柳之如今开了头他也就打算一并弄个清楚。
“不是他还能是谁!若青隐先遇到的人是我,也不会有他姓苏的什么事!他是有一副好皮囊,然而败絮其中,祸国殃民。要说我真比不上他的,恐怕就是没有他会说一些花言巧语,骗了青隐,也毁了她一生。”刘先生愤愤说道。
“我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是在京城,她受了外伤,倒在路边昏迷不醒,是我救的她。她醒了之后,说她这是入宫行刺皇上伤的,我以为她是说笑,并不相信她一个弱女子能做出这种事。她为了躲避追捕,由我照顾了她几个月,风头一过,她便留下一封信走了。后来我才知道,她走了之后是回庆安找那个姓苏的了。而我却一直守着和她在一起的那段时光,苦苦寻找着她。后来姓苏的成了状元,而我是榜眼,我们又同在翰林院做事,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一次他便请我去他家做客,在那里我与她重逢。再见之时,她已成了他的妻,不,应该是妾,圣上赐婚,把他的亲妹妹许给了姓苏的,他毕竟不敢委屈当朝公主。明明是对着日夜思慕的人,我一点都笑不出来,而她却能一如往昔那样给了我一个明净的笑容。我知道,青隐在他家受了欺压,姓苏的忙于政事,又从来不管,我气不过,从那时候起,对他的态度就一改了往昔的顺从,事事与他作对。姓苏的离开翰林院之后,杨柳之争爆发,他被派去平息内乱,与自己的岳父作对,青隐夹在中间,终是生不如死,弃了她那刚出生的孩儿不顾,毅然离开了人世。”刘先生再提起这段过往之时,被岁月磨平了性子的人,眉头时舒时展,喜忧随着那时的心境变化而变化,像是重新经历了一遍那时的欢愉和疼痛。
“故事讲完了,顾公子还有什么要赐教的吗?”刘先生蓦地回过神,带着几丝不服气望着顾柳之。
“不敢,对于当年的事,不知刘先生可知道什么隐情?”顾柳之微倾下头以示敬重。
“隐情?早在杨柳之争之前
,我就被卸了职,只因翰林院的先生怜惜的我的才华才一直把我留在宫里,当时的事,我无权参与,就是去状元府救青隐也是趁乱偷摸进去的。哪里知道什么隐情!”
“刘先生与丞相也曾一起共事过,对于他这个人您怎么看?”顾柳之又问。
“哼!”刘先生摇头冷笑了一声,极不情愿地道:“抛去我对他的敌意来看,他确实是个厉害人物,不过野心有多大我就摸不清了。”
“刘先生也认为他是一个野心极大的人?”
“这个我不敢下定论,但是他从前就是一个逞强的人,有什么总是喜欢揽到自己身上,做事奋不顾身,时时刻刻都以天下为己任,我反正是看不顺眼。说来也是嫉妒吧,只是一直不愿承认自己不如他,所以看他那个样子让真是让人厌恶。”刘先生说着忽地发觉自己好像是在说苏道明的好话,立即止住话锋,带着嫌弃的表情继续道:“人总是会变的,被利欲熏心的人不在少数,他如今又是坐上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谁知道他还是不是当初那个一心只为国为民的苏道明呢?”
顾柳之不置可否,只是点了点头。
容与像是憋了一个问题憋了很久,见二人终不再继续说下去了,才问,“簪青山上的密道可是先生当年挖的?”
容与的一句话将刘先生拉回到现实之中,他拍腿笑道:“正是老夫当年所挖!没想到竟被你给发现了。”
“先生挖密道做什么?”
“后来我信了青隐所言,知道她有谋逆之心,劝她不下,我便想着危机时刻也要替她寻个出路。后来因为簪青山上的瀑布有了灵感,心想着瀑布之源在邻山之上,只要沿着流水挖一条密道,必定就能穿到邻山之上,成功出宫。我找来一些犯过罪的人趁夜挖通密道,然而也一直没有用上。直到青隐离开的那一晚,我背着她无处可避,便带她走密道躲避了追捕。”
听刘先生这么一解释,容与算是彻底明白了,心里一边在为刘先生的过去惊叹惋惜,一边又在为这一切的因果缘分感叹。
“其实也没有什么,我比苏道明过得好,我隐居世外,总比他遗臭万年得好,他陪不了青隐,但是我可以。而且我又有容与这么出色的学生,怎么比,我都胜过了他。”刘先生说着恍然开朗起来,起身负手立于窗前,脸上带着笑容像是看着自己宠爱的孩子一般望着那些被风撩动的一朵朵桃花。
顾柳之跟着站起身后,容与也一并起了身,本来只是来道别的,不想竟能了解到自己的先生曾有一段这样的过往,容与定定地望着刘先生的身影,任岁月如何流逝,刘先生的文人风骨依旧,那是容与自小就被刘先生吸引的地方,如今看着,容与心中对他那份淡然文雅依然充满了敬仰。
“容与出身贫苦,日后还望顾公子多帮助帮助他。”刘先生转身对顾柳之作揖道。
“这是自然。”顾柳之作揖回了一礼。
“先生,我此次是来与您辞行的。”容与道。
“嗯,你年纪尚轻,要走的路还很长,切莫因为一些小挫小折的就轻言放弃,自己认准的,就放手去搏,你与顾公子相互扶持,将来的路总比一个人要好走一些,只是你们二人切莫因为女人或是名利什么的生了异心,背叛对方。”刘先生语重心长地说着。
容与和顾柳之相视一笑,心里都知道刘先生所顾虑的在他们二人之间肯定不会发生,随即齐声拜道:“谨遵先生教诲。”
“顾公子以后是要干大事的人。”容与和顾柳之准备离开,刘先生送二人出门,走到小廊上时,后面的刘先生忽然开口。
顾柳之回头,“先生放心,不管干什么,我都会护好容与。”
“希望你日后不要忘了今日的诺言。”刘先生道。
“先生,我还有一事不明。”后边二人说完,容与收回望向小廊尽头的视线,回望着二人。
“还有何事不明?”刘先生捋着胡子,摆出一副老先生的慈眉善目,准备悉心替学生解答问题。
“先生说自己一直都在守着那位已故人,那婶婶……是不是您的夫人呢?”容与早便疑心刘先生和他的夫人关系不好,每次来,都只看到她在埋头干活,不像个女主人,倒更像是个仆人。
刘先生听罢将视线也移到了小廊尽头,那位不常言语的妇人此刻正在外面忙着干自己的事,完全不知道屋里面的人在谈论她。
沉默了一会儿,刘先生面不改色开了口,“不是。”
“她是宫里面逃出来的侍女,我带青隐回桃花村的时候她就一起跟了过来,后来我让她走她也不走,便也同意她留下来。即使是过去了二十多年,我和她也只是住在一个屋檐下,在外人看来是有夫妻之名,实则也没有夫妻之实。”
容与默然朝忙碌的妇人望去,温热的心里五味杂陈,感慨着这世间的感情还真是复杂而多样,有的人愿意用一生去守护心爱之人,不管她是成了□□,还是化为尸骨,甚至是连喜欢都没有说出口过,相比之下,自己在感情的世界里则要幸运得多。
“走吧。”顾柳之故意挨到容与,动作十分隐蔽地拉了拉容与的手。
“等等!不知顾公子可否把刀鞘给我?”刘先生有些着急,心里一直都想着要把刀鞘拿回来只是一直找不到时机开口。
“自当奉还。”顾柳之十分坦然地回道。
“带我去看看你长大的地方。”离开刘先生家后,顾柳之道。
“你现在路过的地方不都是嘛。”
顾柳之被容与这么一句话说得无法再接下去,看了一眼四周苍翠的景色后又将视线收回,就好像上一刻自己没有说过那句显得很多余的话,他以同样的语调,若无其事地说道:“跟我说说你以前的事。”
“往事不可追,再提也无甚意义。”容与负着手,漠然瞟了一眼周围的景色,恣意潇洒的派头倒做得很足。
“先生活得还真是通透啊!”顾柳之知道不给容与一点颜色看看,他是不会开口,伸手就揽住了容与的腰,把人往自己身边拉过来。
容与讨饶,笑着握住顾柳之不安分的手,“你想听什么尽管说,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是你说的。”顾柳之勾起一边唇角,“你之前说你喜欢过一个姑娘,那就跟我讲讲你们之间的事。”
容与讶异的表情像是凝固了一般,直勾勾盯着顾柳之许久才缓过神低下头,在心里权衡着自己到底是该如实说呢,还是继续编下去。
“若是告诉他我从未喜欢过哪位姑娘,会不会让他太得意了?”容与斜眼瞥到顾柳之正带着浅笑望着自己,一想到自己如实告诉于他,他笑得还不得把嘴咧到耳朵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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