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曲水流觞(2/2)
大家的热情似火,沈熏竹自不会不推脱,同样一点也不谦逊,似乎是对自己的技艺胸有成竹。
他缓缓起身,取下竹笛,深情地看着它,又用手轻轻抚了抚,似是把手里的东西当成最珍视的宝贝,否则也不会如此小心。
眼见着,他将竹笛凑到嘴边,轻吸了一口气,丹田用力,众人仔细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仿佛都能看到他嘴里呼出的气丝,轻飘飘地入了笛管。
然而,使众人惊诧的是,效果似乎有些差强人意,想象中的仙乐之音,竟化成现实中一个又一个破得长短不一的杂音,也算是让众人领略了一番什么叫做“呕哑嘲哳难为听”。众人纷纷低头,又不好叫停他,实在受不了的只能偷偷掩耳。虽然听者受不了,但吹者却甚至陶醉,他忘我地吹着,丝毫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蒋正再也忍受不下去,叫停道:“沈兄!沈兄!你饶过我们吧!”
沈熏竹明显是进入忘我之境,没有听进去蒋正的话。
宋芳斋为“挽救”众人,只好自我牺牲一下,忍受着噪音的冲击,走近
拉了他一把,沈熏竹这才回过神,像是置身事外,不明所以地看着宋芳斋。
“沈兄,可以了,你的技艺我们已经有所领略,时候也不早,我们……”
“我们该回去了!”宋芳斋还没说完,蒋正急着说道。
大家心知肚明,一是真的快到了午膳时间,二来也是怕要再玩下去,真轮到他,再受折磨一番可是会出人命的,不如尽早归去的好。
沈熏竹没有察觉出有什么不对,爽快地点点头,用袖子擦了擦竹笛,将它又别回腰间。
蒋正起身,心里被沈熏竹的笛音搅了一回,但这么回去还是有些不甘,见容与一人孤零零地站在上游,突然生出一计,他对身边众人说道:“今日能有此曲水流觞之乐还要全亏了容兄,要不是他牺牲自己的游戏时间,辛勤地为我们倒酒,我们今日也不会玩得这么尽兴,要不我们都敬容兄一杯!”
容与一听,还没来得及拒绝,众人一人手里拿着碗,倒好酒就朝自己走来。容与暗暗叫苦不迭,心想着苍天还真是不曾饶过谁!自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本来也许一碗酒就能混过去的事,愣是被他们左一个右一个逼着喝下去好几碗。
一碗下肚后,容与双颊已然泛起红晕,在众人的围堵中,好不容易看到宋芳斋,向他求救,然而宋芳斋并没有放在心上,反倒跟着一起劝容与不要拒绝了他们的好意。宋芳斋本想着大家也是好意,喝了他们敬的酒日后就是朋友,不喝反而会惹他们不快,容与不会喝酒,正应该多喝喝,练练酒量,借机拉拢与他们的关系。不料,容与最后喝得吐了一地,宋芳斋这才意识到似乎有些过头了,赶忙止住他们,自己搀扶着容与给他拍背顺气,关切地问道:“容与兄,你怎么样?”
容与双眼迷离,感觉整个身体像是灵魂出窍,不受自己控制,醉得抬不起头,用最后一丝意识摆了摆手,最终整个人如没有了骨头,扑倒在地。
宋芳斋没想到后果这么严重,正深深自责,蒋正在一旁却很是轻松地宽慰着他道:“没事,醉个酒而已,睡一觉就好了!看来,日后,我们还要多陪容兄练练他的酒量!”
宋芳斋勉强向他笑了笑,最后只好自己将容与背了回去。
其他人各回各院,只是当宋芳斋一行人准备各回各屋的时候,发现一人身着翰林院深蓝色宫服,过了而立之年的年纪,下巴上有微须,正对着院门,负手站定,脸上的表情甚是严肃。
宋芳斋因背着容与不好行礼,走上前只对他微点了点头,他从那人脸上察觉出情况似乎有些不妙,赔笑小心问道:“陶学士,不知您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陶近金是太傅身边的一个学士,做派向来正经,对待任何一件事都万分谨慎,有他在的地方就一定有麻烦找上门,宋芳斋来的第一天见过他,两人说过几句话,所以也算相识。但是,陶近金的表现却并不是很友好,他冷哼了一声,怒指着宋芳斋背上不省人事的容与问道:“他怎么了?”
宋芳斋恭敬地回道:“请陶学士见谅,我们几个聚会,小酌了几杯,这位兄弟不胜酒力醉倒了。”众人身上都带着酒气,宋芳斋料定此事瞒不过去,只好老实交代。
陶近金呵斥道:“你们胆子可真大,私自酗酒,误了正事,看你们怎么交代!”
“陶学士消消气,有什么处罚我们认了就是,真是您到底是为什么找我们?我们照办,补救上来才是当务之急!”宋芳斋好言说道。
陶近金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胸中的怒火,一字一句地吐道:“太傅宣你们去做文章,考量你们水平如何。还不速速跟我去!”
听到是要考量自己的才华,众人反而变得轻松起来,因为他们没有显赫的家世,能
被选进来靠的自然就是自己的真才实学,虽然大家都身负才华,但谁更胜一筹却不曾明定,这次无疑给了他们一个分出高下的契机,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
宋芳斋对这次难得的机会也十分重视,可又不知道容与该怎么办。
这是陶近金第一次见容与,即便还没看清容与的样貌,但光凭他酗酒这一件事上,陶近金对他的印象就不好,断定容与是个轻浮、不守规矩的人,于是,十分不屑地说道:“机会并不是人人都有,有些人不知礼数,在这里恐怕也待不长久,把他扔屋里,不用管了!你们跟我走吧!”
容与喝醉,自己也有一部分责任,宋芳斋想替容与解释,但还没开口,陶近金就料到他想说什么,伸手阻止道:“够了!我只相信我看到的!对了,他叫什么名字?回头我要上报给太傅。”
“容与。”宋芳斋弱弱回道,心想大事不好,容与的前途兴许真的就被今天这一遭给毁了,愧疚和自责将他拉进无尽深渊,连头也抬不起来。
陶近金念了一遍记下后又问道:“你又叫什么名字?”
“在下宋芳斋。”
陶近金点点头,给他让路把容与背回屋。
随后,一行人跟着他去到学而斋,这才发现原来鹿鸣院的那群人也一并被叫了过来。众人拜见太傅后,陶近金将大概的情况如实汇报,每人按规矩领了罚,有的被罚去扫地,有的被罚去后厨洗碗。容与虽然没去,但是惩罚也逃不掉。别人罚了三天,而他则被罚去扫地一个月,并由宋芳斋转达。
领罚之后,年高德劭的太傅摸着稀疏的白胡子,双眼一眯,才让大家分席坐好,开始做文章,聚众“酗酒”一事也算翻了篇。
作者有话要说:菌菌不会写诗,所以蒋正的水平也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