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2）

所以我赶紧回屋关了门，把风挡在了透明的玻璃外。可我一抬手，就好像还能触到那渐浓的秋意，站在原地看着一门之隔的阳台上，铺了一层落叶。

晚些时候，戴程君给我发了个信息，说因为要处理点事情，所以耽误了时间，大概一个小时后到家。

五十七

如果我知道半个小时候以后警察会带着我妈找上门，我肯定不会去理会那刺耳的铃声。

我会自己做饭吃，然后吃药，等戴程君回来。

他现在就是我的命，我的另一条，可以无限延长的，比我本人更加真实鲜活的生命。

我妈疯了一样跟警察说是戴程君绑架了我，无论我怎么解释，她都只会哭喊。我猜我爸要是看到她这样，肯定会觉得她不够体面。

警察终于明白问我妈是问不出什么了，他们把我妈拉开，问我是不是真的被绑架了。

我说：“警察先生，我不是被绑架的。我现在生活得非常好，没有被囚禁也没有被威胁。”

警察仔细查看了我的生活环境，确认我完全自由之后简单说了两句劝慰我妈，就离开了海边别墅。

我没有理会我妈，独自去厨房热了饭菜，吃了饭然后又吃了药，一个小时过去了，戴程君虽然没有准时到家，但他

给我发了信息，说路上堵车，马上就到。

我坐在我妈面前给他打了个电话，他会叫我宝贝，所以我开了免提。

果然，我妈听到电话那边有一个男人温柔又亲昵的叫我宝贝，她好像又疯了。

五十八

戴程君回来的时候我妈已经把客厅砸了个稀烂。

我一直在和她重申我最后这段时间要和戴程君待在一起，每说一次，她就砸一样东西。

所以这满地狼藉，其实就是我最后的坚持。

我听到电子锁被打开，光着脚就跑了过去。我甚至顾不上穿鞋，脚心被玻璃划了一道口子，扑进他怀里时候我好像才喘上一口气。

再晚些时候，我主动给我爸打了电话。我爸一向对我没什么深刻的感情，生下我好像也只是在爷爷面前得到些什么认可。

他严肃地问我，是不是真的要这样做。我其实并不懂他在问什么，只能点头。

我妈转过来正好看到，这回她不拿我或者客厅里的东西撒气了——她直接一脚踩在沙发上随手拎起她刚才忘记砸烂——也或者是刻意留在那里等着现在用的一个小花瓶，砸向戴程君。

我了解我妈，戴程君不了解。他没想到我妈会突然这样，根本来不及躲。他躲不开，我却从她突然站起来就已经料到了这一幕。

但我同样来不及推开他，只能站在他面前挡了一下。

一阵刺痛后我感觉到额头开始流血，一滴又一滴的血落在我的睫毛上。

我看不清戴程君的表情，只能依稀看到他气得发抖。

五十九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边的床铺早就没了温度。

最重要的是，这并不是我所熟悉的那张床。

我第一反应就是掀开被子下床逃跑。但我头很痛，痛得我说不出话只能蹲在地上。

我忽然忘了昨晚发生过什么，一抬手狠狠地按在额头的伤口上，痛得我几乎要晕过去。我靠着床大口的喘气，伤口被我按得裂开，好像又开始流血。

紧接着我看到戴程君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出现在门口，可能是看到了我这幅样子又被吓到了，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冲了过来。

他喊我的名字：“乔乔！”

我不想让他担心，咬牙答应了一声，被他抱起来重新放在了床上。

昨天可能是哭了太久了，现在我的嗓子非常疼，我有点担心我是不是感冒了，说句话都费劲。

虽然很难，但我还是又应他：“我没事。”

他小心翼翼地揭开我额头上的纱布，重新给我包扎了一遍。等他包好了，我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拉到身边，悄悄地问他：“我们在哪里？”

六十

我坐在床上，他坐在床边喂我喝粥。

等我吃了一半以后他才开始和我说话。我问他昨晚我爸妈怎么走的，我们又为什么连夜搬了一个地方。

他放下手里的碗，过来亲了我一下才说：“现在谁也找不到你了。”

听到他这话我由衷地感到开心，我猜想我内心这种喜悦他是无法体会的。

我甚至不问为什么他要带我连夜搬走了，看着他的眼睛，我觉得我死了也像活着。

活着也像是死了。

听说善良的人死了之后是要上天堂的，天堂里什么都有，我现在就像置身天堂。

戴程君亲手为我打造的，我到过的“天堂”。

他跟我说后来他是用枪指着我爸妈让他们离开的，说的时候非常谨慎的提前取得了我的

谅解。

我告诉他我不生气，反而很感谢他没有放弃我。

从我生病到他知道我生病，这么久我们好像还没有坐下来好好聊过。

我仔细想了想，我从来没有问过他那个残忍的问题。我舍不得他难过，可我实在是太想知道问题的答案，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我看着他，他也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像是等我发问。

于是我捧着他的脸，问他：“如果我死了，你会想我吗？”你会想我多久，你以后会爱上别人，而“别人”的身上会有我的影子吗。

人世间走一遭，我其实糟糕又自私，却幸运至极拥有了你，我贪心、贪得无厌，所以我想问你，我会不会是你这辈子最爱的人？

我想问，可这些我都不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