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结同心(2/2)
老嬷嬷柔声念:“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二梳梳到尾, 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儿孙满地,三梳梳到尾,永结同佩。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铜镜中映出的待嫁的姑娘笑得很甜。她心里念着一个人,怀揣相守一生的平凡愿望,未曾料到永结同心白发齐眉会是她今后的想求却不能求。
谢夫人在一旁痴痴地看着实在是忍不住要哭,便悄悄躲了出去。剩下谢世宜的两个闺中姐妹与几个远门亲戚家的姑娘聚在一处,欢欢喜喜地隔着屏风拿谢世宜来调笑。
年幼的出身名门的闺阁女子大多总是怀春,对结良缘一事有着偏执的想像,然而岁月与现实最终会教授她们在庇佑下不曾习过的东西—— 何为妥协。
大红的嫁衣是豫亲王府那头送来的,几个未出阁的姑娘踮着脚往里凑,想要一睹亲王正妃礼制的奢华。
凤冠上的珠翠熠熠生辉,正中央镶嵌着一颗圆润的血髓宝钻。凤簪上雕刻着的金凤栩栩如生,凤翼下缀满细长的水灿滢钻金流苏。
谢世宜的面容也似精雕细琢一般完美无暇,黛眉如画上朦胧的远山,樱唇若新春开出的第一朵娇艳的牡丹,肤白似凝脂,纤指宛清透的羊脂玉。
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大红的上好绸缎铺在谢世宜身上,顺滑的布料贴身而下,金银线织就的龙凤祥云纹开满,稍稍一转一动便是翩翩起舞般的柔软多姿。
众人发出由心而生的赞叹,像是终于觉得谢世宜嫁得也不算太差,即便是嫁了个哑巴。
吴酬勤穿一身暗红绸袍立在椒香阁楼下正厅。盛装的新娘在百花的簇拥下向着他缓落神色,身形却挺直着,像是被装在破旧的蒙了灰木匣子里的一颗明珠。
谢世宜对他行礼,言语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有劳表哥。”
吴酬勤挪开目光,侧身不受:“无妨,表妹多礼。” 他身在繁华都城,已学会了用寥寥的几字来掩饰自己的痴心妄想。
吴酬勤背起谢世宜,手肘并未握紧她的身体,即便他很想再抱紧一些。谢府是这样大,回廊是这样曲折且长。
的下人们身着一新,欢声笑语不断:“恭喜小姐。” “贺喜小姐!” “祝小姐与姑爷永结同心!” “ 贺小姐与姑爷永修两姓好! ” 谢鹰鹰等几个丫鬟跟在后头一面应一面洒银钱,金银裸子散了一地,有的砸在吴酬勤的腿根上,他并不觉得疼,他只是怅然罢了。
“祝贺表妹大喜。”他低低地呢喃。
谢世宜趴在他称不上是宽厚的背上,鼻息间吸入的是陌生男子的气味。她心生感激,在自己唯一的兄长缺席的时刻,这个背着她的青年人代替了兄长送她祝福。“世宜谢过酬勤表哥,愿表哥也能早日寻得良配。”
这句话是带着真心说的,她此刻方觉得其实这位表哥人也不错。吴酬勤闭一闭眼,漫天的红色棉纸与碎金箔洒下。
谢府门外,亲王出行迎亲的仪仗摆开,气势凌人。李沅端坐在汗血马上,目光冷淡。他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瞧了吴酬勤片刻后,方才下马。
两个女官将谢世宜搀扶下来,喜轿落,柔夷掀起朱红轿帘,谢世宜一面嘤嘤地假哭一面抬步入轿。
喜轿起,黄门高声喝:“ 送——轿——” 十六位内侍手持灯笼、二十位禁卫手持火炬前导,八女官随从。李沅笑着朝着眼眸红肿的谢家夫妇行礼,翻身上马,挥鞭前再最后望向吴酬勤那方,微一颔首。
谢府门前丫鬟婆子撒喜糖,有两颗落在李沅的腿上,他拾起随手收入怀中。
丝竹声不绝,谢府门前炮竹声响彻未央大街,鸣放过后是强撑着笑颜待客的热闹。迎亲仪驾归豫亲王府时,沿途百姓中有顽劣不晓事的孩童唱《周南》。
顽童吊着嗓子哼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 禁卫提刀呵斥:“ 大胆小子! 亲王仪驾前岂能放肆!”
豫亲王骑马缓缓行至,微勒马停,自怀里掏出一颗喜糖砸在孩童的后背上。八九岁的孩童转身,吓得说不出话来。
禁卫一怔,待高马行过后,歌声愈加嘹亮,无人敢再拦。渐渐地越来越多的孩童在静默的人群中欢快地和唱: “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民间的歌谣隐隐盖过矜持贵气的皇家礼乐,喜轿内的谢世宜咬住手指咯咯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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