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v万更(1/2)
“宋璟, 这次的事, 你做的很好。”此时的安佑帝, 才像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君王,有着不能冒犯的威严和气势。
“袁家多年结党营私、上陵下替,这次总算是让他们无法翻身, 粉碎了他们的势力。”安佑帝道, “还有这次落马的人,朕终于将这些蛀虫都清除干净。你这些日子功不可没,也实是辛苦你了。”
“为皇上分忧, 为百姓谋太平,本来就是臣该做的。”宋璟也恢复了“皇上”和“臣”的称呼, 进退十分得宜。
对宋璟的知进退,安佑帝素来十分满意,安佑帝道:“工部那帮子人, 就知道借着职位便利捞油水,经常做出些以次充好的事, 还以为朕不知道。这回整顿了工部, 余下的人也会老实些。江守镇也是个可用的,朕便看看他在侍郎之位上干得如何。”
宋璟道:“臣想, 江大人对皇上心怀感恩,想必不会辜负皇上的期许。”
安佑帝瘪瘪嘴,眼底有嘲讽的笑意:“是啊, 你帮着你岳父说话, 感觉怎么样?”
宋璟道:“臣不敢。”
安佑帝哼了声, 没趣!沉默了会儿,忽然问宋璟:“朕问你一事,火烧水绿南薰阁的主意,是你想出来,撺掇江浸月去做的?”
宋璟轻轻摇头,平和道:“是皎皎想出来的,问臣是否可行。臣觉得,是可行的。”
安佑帝似笑非笑的哼了声,道:“的确!朕想要整顿工部、清理朝堂,一应证据你都找来了,只差一个正当理由好让朕名正言顺的彻查他们,数罪并罚。江浸月这么一闹,正是给了朕这个理由,朕求之不得!”他停一停,又叹道:“就是可惜了大好的水绿南薰阁……”
宋璟温声劝慰:“有舍才有得,舍掉一座楼阁,并不是多大的代价。何况,江大人已经接旨重建水绿南薰阁,皇上也不必惋惜。”
安佑帝置之一笑,他是天下之主,此番不过损失一座楼阁,还能重建个一模一样的,他当然不会有什么惋惜,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
安佑帝食指敲着案几,道:“江浸月站出来为父兄喊冤,这里头定是也有你的撺掇。”
“皇上,不是撺掇,是鼓励。”宋璟温和的笑了笑,他不太喜欢“撺掇”这个词。
安佑帝白了他一眼,鼓励就鼓励吧!
“总之,这次的事,你做得很好,江浸月也为朕立了功。”安佑帝略一沉吟,盯着宋璟的眼睛,“当初你决定娶江浸月,朕只觉得太突然太草率。不过你小子还算有眼光,没挑错媳妇。”
宋璟谦逊的颔首为礼,“谢皇上的称赞,臣对皎皎也甚为满意。”
安佑帝瞧着宋璟一副幸福的模样,无语轻嗤了声,瘪瘪嘴道:“行了行了,你回家去吧,别在你舅舅面前碍眼了。”
宋璟立刻起身,行礼,动作行云流水,顺从又坦然,“外甥告退。”
“哼,这没趣的臭小子。”
这是宋璟再退出清凉殿时,听见的安佑帝的笑骂声。
宋璟走下清凉殿前的台阶,等在外头的宫女们走上去,把清凉殿的门窗重新打开。
小风吹拂进清凉殿,骨子里的惬意,安佑帝继续靠在躺椅上,由宫女给他扇扇子,他清清静静的纳凉。
宋璟走了一会儿,见阿巳和宝珊还等在院子外,却没瞧见江浸月的身影。
他猜到江浸月大概是去清凉殿一角的花园里欣赏景观了,便过去找江浸月。
这座花园离清凉殿不远,甚至从这里,可以透过清凉殿的窗户,看见里面斜靠躺椅的安佑帝的轮廓。
花园中一步一景,精巧别致,假山流水,处处都是独具匠心。
宋璟绕过一处景墙,见到江浸月站在假山下面,若有所思。
宋璟一眼就发觉,江浸月站立的位置有些奇怪。她站在假山下一个小坑里,坑旁边还放着一块大大的、沾着泥巴的石头,看起来就像是江浸月从坑里刨出来的。
“皎皎。”宋璟走近了江浸月。
江浸月在宋璟出现的时候就已经发觉了他,却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盯着宋璟看。
然后她从小坑里爬了出来,宋璟将手伸到江浸月面前,她却没有抬起手搭上去,而是一动不动的盯着宋璟,用一种苍凉的、融合了愁绪的目光看他。
宋璟不由心中生了好些猜想,面上仍是温润带笑的问:“皎皎,怎么了,怎么在这里?”
江浸月动动唇,她的眉眼婉忧,透露出一股心酸的味道:“侯爷,你和皇上的话,我全都听见了。”
宋璟真没想到江浸月会这样说,他有瞬间的惊异:“皎皎,你……”
“侯爷是想问我,我在花园里,是怎么听到你们对话的对不对?”江浸月语调里尽是低落,她有些无力的指了指刚在立足的那个小坑,“这个坑所在位置的假山石,和侯爷身后那道景墙,以及这座院子的院墙,还有清凉殿的墙壁,四者正好构成一个能反射回音的空间。侯爷和圣上虽然关了门窗说话,但我站在这里,却恰好能听见。”
江浸月又指了指那块沾着泥巴的石头,“这种特殊空间造成回音叠加而清晰的现象,很少见,也很神奇。当初整个清凉殿竣工,我爹在检查的时候,发现了站在这个小坑里居然能听见清凉殿里的说话声……我爹深知此事不妥,又没办法再更改景观布局,这才弄了这块石头,填进坑里,这样就没事了。”
她笑了笑,唇角的笑纹凝结成忧伤的花色:“这个秘密,宫里没有人知道,我爹也只告诉过我。现在算上侯爷,是三个人了。”
宋璟心中惊异,沉吟片刻,叹了口气。
他大概知道江浸月为什么会情绪低落了。
“侯爷,你利用我。”她绞着手指,难受的吐出这句话。
“你利用我想要为父兄正名的心理,引导我站出来,给圣上一个可以名正言顺端掉袁侍郎他们的借口。”
江浸月嘟着嘴,眼角有些泛红,“我当然不怨侯爷,要不是你,我连见圣上都是不可能的,我对侯爷是心存感激的。可是……”她抽了抽鼻子,眼底有水雾散开,“可是我是侯爷的妻子,妻子被夫君瞒着、利用,我……我……”
很难过,可是话说到这里又说不出后面的字句。
江浸月只能干巴巴的吐出一句:“怪不得圣上封我做二品诰命,原来不是要表彰我孝顺父母,而是我糊里糊涂的帮了他……”
“皎皎。”宋璟轻轻掰开江浸月绞着的手指,不顾她的轻微抗拒,把她的手握进手里。
“皎皎,是为夫不好,你别生气。”
“我不敢生侯爷的气。”江浸月别过脸去,咬着唇。
“还说不生我气?不生气的话,为什么是这种表情?”宋璟道,“你只要一紧张、一生闷气、一无措时,都会无意识的咬唇。”
“我……”江浸月被说破了心思,更加委屈了,都快要哭出来。
“皎皎,你听我说。”宋璟耐心解释,“朝堂上的事情复杂,我若是都和你说了,免不得你要担心。圣上的确缺乏一个肃清朝堂的借口,但他并未明示我如何做,一切都是我自己的主意,想着鼓励你站出来,既能帮到圣上,也能帮到江家。”
他用指头抹去江浸月眼角的湿润,“皎皎,是我考虑不周,光想着成事,没有顾及你对这件事的感受。你不要生气,我和你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真的吗?”江浸月扭过头,委屈看着宋璟。
“是真的,皎皎,你要相信为夫的人品。”
江浸月心里还是不大舒服,便耍了个小性子,含羞带怨的在宋璟胸口推了推,嘟囔:“我信侯爷就是了。”
宋璟发觉他很喜欢看江浸月耍小性的模样,活像个可爱的小刺猬,明明可爱,却竖着一身刺唬人,又娇又软,媚人的很。
他这娘子娶进门来,随着相处的越多,竟是越发吸引他了,看不腻她的样子,还觉得她一颦一笑的各种神态一天比一天美。
宋璟福至心灵,脱口道:“皎皎,你这样自伤,难不成是很在意为夫?”
江浸月心头猛地一跳,心口那骤然而来的惊惶感觉,让江浸月震惊不已。她愣愣的,看着宋璟,却脑海一片空白。只听见心跳的声音蓬蓬的厉害,恍然如梦。
心里仿佛有什么声音在嗡嗡的叫唤,她听不清它在叫什么。而当她再开口时,仿佛一下子从梦境坠回现实,冷静的不可思议,说道:“天底下的妻子,没有不在乎夫君的。我是侯爷的妻子,侯爷是我的枕边人。”
宋璟神色分毫未变,但眼底却划过某种隐秘的暗光。江浸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只知道,自己因为宋璟刚才的发问,不知怎的就心里乱糟糟的,又乱又理不清。于是,她再度低落了。
江浸月的低落情绪持续了好久,从这天离开清凉殿后,她就和之前不太一样了,总显得心事重重的。
这些宋璟都看在眼里。
宋璟有心疏导江浸月的情绪,但江浸月却对此没什么兴趣,人也变得冷淡了一些,总带着若有似无的怨气,就像是在抗拒什么东西,却又惊惶不安的害怕失去什么。
这样的江浸月很矛盾。
到了夜里,只属于两个人的时间降临后,江浸月这种情况更明显。
芙蓉帐里依旧春.色无边,旖旎无比;江浸月也依旧风姿诱.人,妖调软暖,任由宋璟占有她每一寸肌.肤,占有她的妩媚酥骨,从头到脚的疼爱她。
但是云雨之后,江浸月却不像之前那样,会如同猫儿似的靠在宋璟怀里,或是羞涩或是回味。这些日子的她,承欢之后,就变得冷淡失落起来,总是翻个身背对宋璟就睡了,即便被宋璟抱进怀里,也没什么回应。
宋璟因她这样,内心也烦躁起来。只不过他习惯了处事不惊,并没有表现出异常来。
秋色也觉得江浸月不大对,秋色给江浸月梳头的时候,江浸月往往心不在焉,有时候秋色不小心梳疼了江浸月,江浸月才在惊呼中回过神来,一脸痛楚又惘然的摸着头皮。
秋色只好说:“二姑娘这些日子到底是怎么了?奴婢做了些豆沙香薷饮,给二姑娘喝下解解闷吧。”
江浸月兴趣缺缺:“哦。”
秋色只好又说:“奴婢瞧见最近市面上流行起一种新的绣花,姑娘肯定喜欢。奴婢打算去买几个绣片回来,给姑娘做帕子。”
江浸月有气无力:“嗯。”
秋色没法子了,破釜沉舟道:“要不咱们去陈大姑娘家坐坐吧,自打陈大人升调回京,姑娘还没去过陈家呢。”
江浸月终于有了点反应:“也好,备一份礼,陪我去看妆茜。”
“好嘞。”
次日,江浸月向陈家递了拜帖,被陈妆茜开开心心的迎了进去。
陈妆茜父亲的调任令下来了,被任命为安京刺史,官升两级,也是大喜之事。
听说陈家最近也是被访客踏破了门槛的,好些官员们过府,给陈父送礼祝贺。江浸月身在后院,都能听见前厅的热闹。
陈妆茜的闺房很宽敞,陈妆茜拉着江浸月坐下,仔仔细细打量江浸月。
还是那样妖调妩媚,静静坐在那里,稍微抬眼轻笑,都是万种风情,眉梢眼底还有那么两分贵妇的娇慵韵致。
只是……
陈妆茜眯眼仔细看,觉得江浸月相比于在京郊行宫那天,好像多了点愁绪,就像是整个人蒙上了淡淡一层雾霭似的,又若有似无。陈妆茜也分辨不清楚。
陈妆茜捏着江浸月的手说:“你在行宫也太大胆了,听说圣上后来宣你进宫了,没什么事吧?”
“没什么,我觉得圣上……还挺和蔼的。”江浸月回道。
“是吗!”陈妆茜道,“看来圣上是觉得你不错了,浸月,恭喜你哦,这是好事。”
“是、是吗?谢谢。”江浸月有些不好意思。
“对了,浸月,其实我本来是想请你来我家的,没想到你先过来了。”陈妆茜稍微肃了肃神色,“我想请你帮帮我娘。”
江浸月忙问:“伯母怎么了?”
陈妆茜道:“娘最近被气到了,心情不好,我带她出去逛街没什么用,各种方法都试过了,就想着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娘改造下她院子里的园林景观,希望能改善她的心情。”
江浸月想也不想的应下:“这当然没问题,伯母心情不好,我也希望尽一份力帮她。”她顿一顿,问道:“伯母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
陈妆茜的脸色冷了下去,眼中也黯淡不少,“被孙姨娘给气的。”
“孙姨娘?”江浸月有些摸不到头脑,“你家什么时候有姨娘了?”
陈妆茜没好气道:“前阵子刚有的,是爹的官场同僚送给他的侍婢,我爹碍于面子,没把人弄走,安排去做裁制衣服的活。可后来不知怎么的,她就到了我爹床上。我娘要将她赶出府去,被我爹拦下了,还把她抬了姨娘。”
陈妆茜说着,又怒又失望的喘了几口气,道:“本以为我爹是一时糊涂或是一时不查被算计了,可我爹对孙姨娘又是怜惜又是宠爱,还为了孙姨娘,数落我娘的不是。浸月,我真是没想到啊,没想到从前坚定的说此生只要我娘的爹,那些承诺都是喂了狗了!”
“我原先还觉得,我爹很好,我有个专一的爹爹和幸福的家庭。”一向开朗活泼的陈妆茜,这会儿满面愁容,“可是现在,那个发誓不纳妾的男人,扭头就宠妾灭妻。娘陪着爹一步步高升,爹富贵了,就辜负了娘。我知道这样的故事多的去了,多少科举及第的人,抛弃原配另攀高枝。原来我爹也不过比他们坚持得久一点而已。”
陈妆茜露出一抹颓败的笑容:“难道男人都这样么?我娘还说我到了出嫁的年龄,要给我物色夫婿。得了,我都不敢相信男人了。”
“妆茜……”江浸月不知道怎么安慰陈妆茜,只能拍拍她的手,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不是说要给伯母改造园林吗?你带我去伯母的院子看看吧。”
陈妆茜收敛了情绪:“也好,我们去吧,还要麻烦你了,浸月。”
“你别客气。”
两个人去了陈母的院子。
陈母是地地道道的嘉兴人,身段和许多江南女子一样,被婉约的山水养出了一股子窈窕和娇嫩。
然而,丈夫的变心辜负,妾室的恃宠而骄,后宅的昏暗不见天日,在她身上磨下了一道道痕迹。没有血、没有伤口,却比岁月对人的侵蚀还要可怕。
江浸月还记得三年前最后一次见陈母时,陈母的样子。那时陈家官职还不高,陈母却看着像是生活优渥的妇人,红光满面,眉梢眼底皆是生活的舒欣和幸福。而现在,陈家步步高升,陈母却像是一朵即将凋谢的花,散发着行将糜烂的芬芳,又酸又苦,蜡黄脸上一双充满愁绪的眼睛,无神的盯着江浸月看。
这样颓败的陈母,让江浸月很是不忍,不禁握住陈母的手,柔声道:“伯母,我是浸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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