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2/2）
“这是因为……”里夏尔的神色暗淡了下来。
重生的事太过荒谬，就算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会去相信。有时候，甚至连里夏尔自己都在怀疑，他现在所看到的一切，会不会只是一场梦境？
是自己在崩溃后，所做的一场美好而虚幻的梦。
“我要是说出来，可能你会觉得我疯了……但我不愿意和你说谎。”
“我之所以想杀艾涅斯特，是因为他是一个危险人物。如果放任他不管的话，这个世界早晚会步入灭亡。”
里夏尔隔着窗户向下看去，街道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但这一景象落在里夏尔的眼中，却显得格外脆弱而不真实。
他曾亲眼看见王都陷入混乱，一个个家庭分崩离析，而自己那些重要的同伴……也一个接一个地死去。
“你说……艾涅斯特会毁灭世界？”格雷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怎么可能？”
“你在和我说笑吗？单凭一个人的力量，要怎样才能毁灭世界？而且他不是所谓的……‘王国的英雄’吗？”
里夏尔苦笑了一声。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但我刺杀艾涅斯特，真的只是为了维持现在这副和平的景象——我想要所有人能够幸福。”
所以人们知晓之前，就消弭那场灾祸，这就是里夏尔的目标。
他以为格雷会嘲笑他的疯狂和愚蠢。但事实上，格雷只是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
“好吧，艾涅斯特的问题暂时先放到一边。我想问一下，你说的‘所有人’中……”
“包括你自己吗？”
“诶？”
里夏尔呆住了。这个问题问得出乎他的意料。
“你似乎……不管自己变成什么样，都无所谓？”
“……我没有获得幸福的资格。我犯下了太多的错，辜负了太多的人。”
就算不算后来发生的那些事，光是在温德尔，他就一度害死了父亲和好友。虽然同伴都安慰他说，那是无可奈何的事。但对里夏尔来说，那并不是一句“无可奈何”就能概括的问题。
虽然现在那些悲剧还没有发生，但他的过错并不会因此而消失。
里夏尔无数次从梦中惊醒，无数次地重复着道歉的话语，但是他想要道歉的对象却都已经不在了。
为什么最软弱的他，却总是成为了那个被留下来的人？
也许打败艾涅斯特，就是他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唯一的价值。
格雷皱起眉头，定定地看着里夏尔，仿佛在看着一个他无法理解的生物。
“假设……假设你说的都是真的话，真的只有杀死艾涅斯特这一种解决方法吗？虽然他是个让人不爽的自大的人，但我不觉得他完全无法沟通，也不觉得他那么丧心病狂。”
他似乎是想告诉里夏尔，你不试一下怎么知道？
在听到这句话后，一股难以抑制的激情一下子涌上了里夏尔的胸口。
——“我试过啊！”
在短暂的爆发后，里夏尔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我试过啊……我也想相信，一切问题能用谈话来解决。”
每当里夏尔想起自己过去天真的想法的时候，他的胸口都会传来撕裂一样的痛楚。
“……但是，只有这一种解决方法。”
里夏尔迎着格雷的视线，坚定地说道。
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谁都没有说话。
里夏尔不禁有些后悔。但他既不能取消自己的发言，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在难捱的沉默中，里夏尔想起了自己的来意。
“我这次来，除了想确认一下你平安无事之外，还想……”
里夏尔在口袋里摸索了一下，然后将一个闪耀着光泽的物品递到了格雷面前。
“能请你收下这个吗？”
那是一块镶嵌在金属托中的，晶莹剔透的蓝色宝石。
映入视界的瞬间，格雷就认出了这块宝石的由来。
因为他曾经在游戏中得到过。
这是自然产生的魔素的结晶体，本身是极其贵重的宝石，装备给术士时，也能一定程度上增强魔法的威力。在游戏中，要完成一连串的支线任务，花费大量精力后才能获得。
“抱歉……虽然区区一块宝石，偿还不了你救我的恩情，但我思来想去，也没有更好的报答你的方式了。”
里夏尔有些赧然地说道。
格雷盯着宝石，迟迟说不出话来。
他还记得自己为了完成任务，付出过怎样的心血。里夏尔既然不计辛劳地拿到这块宝石，显然是认为它有这样的价值，现在却这么轻易地将之送了出去？
里夏尔身上并没有什么像样的防具，这样的一块宝石，说不定就是他的全部身家了。
格雷将视线从宝石移到里夏尔的脸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说你啊，是蠢货吗？自己的日子过得都很勉强了，还想着把东西送给别人。”
格雷很干脆地说道：“我不要。”
“可是……”里夏尔露出了不知所措的神情。
“我救你不是为了向你索取财物，也不是想要你欠我的人情。”
“但是……”
“没有但是。”格雷坚决地说，“你救我一命，我救你一命，很公平。”
“不要再干这样的事了，否则只是在惹我不快而已。”
在格雷强硬的态度下，里夏尔犹豫了许久，终于将宝石收了回去。
“那我走了。”
“格雷，请你不要再和我扯上关系，也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他诚心诚意地告诫着面前的青年。他实在不想再看到有人因他而受伤、因他而死了。
“……这是我要说的话吧。”
在里夏尔走出门口的时候，格雷低声说道。
“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这是他作为当事人做出的预测。
他和里夏尔的战斗第一次被打断，第二次是侥幸之下的险胜，如果再来第三次、第四次的话，真没有把握不杀死里夏尔，或不被里夏尔杀死。
格雷有一种预感，如果就这么放里夏尔走了的话，恐怕他再也不会出现在“维因”的面前了。
……
梅特里希放学回来时，在坎特贝尔的门口，与一个少年擦肩而过。
看清那个人的面容的瞬间，他一个恍惚，几乎站不住脚。
他记得他——那是之前在前面的路口，帮自己捡起花束的包装纸的人。
自从上次见到这位少年后，梅特里希就开始做一些光怪陆离的梦。梦里出现了很多不认识的人，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似乎有泪有笑，有不足为道的小事，也有波澜壮阔的大事。
但当梅特里希醒来后，却都想不起来具体的内容。
当他回过神的时候，少年已经走出很远了。
“等一下……”
梅特里希立刻向着他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因为心情急切，他在路上与行人发生了几次轻微的碰撞，但他顾不上道歉，就继续跑了起来。
要放在平时，这无疑是难以想象的事。但他此刻正被一种无法言喻的焦躁感包围着，眼里看不到其他人。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在见到你之后，我就开始频繁地做梦？为什么我从未见过你，却又会觉得自己应该认识你？
这些问题，也许在追上那名少年后，就能获得解答。
“等一下……等一下！”
梅特里希追逐了许久，却依旧无法缩短与目标之间的距离。甚至在转过一个街角后，少年的身影汇入了人流，快要看不见了。
在无比焦急的心态下，梅特里希不由自主地喊出了一个名字。
“等一下，里夏尔·维尔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