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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鸟归家(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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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马不停蹄地走了四日,我又回到了张家。

如彩兰所说的,张家上上下下一片喜气,是要往好日子的势头奔的气象,在门口迎我们的父亲也多了许多笑影儿。

进屋先是参见了祖父,祖父的精神较之三年前更显得衰弱,问了两句话,他便由人搀着回了房。

“一路上劳累了,月儿去见过兄长便回房歇着吧,为父同你舅舅还有话要说。”父亲吩咐道。

我又站起来行过礼,依言去了,打在背上的两道目光如芒刺加身的感觉一直到进了内院才消散。

“月儿回来了,快来给哥哥瞧瞧。”兄长靠在床上,面上是我不熟悉的苍白病色,他仍是笑着的,“不错,长高了,更好看了。”

“兄长这是怎么了?”我焦急地问道,我没有过哥哥病者的记忆,他从来皮实地跟个笑面金刚似的。

“受了那些蛮子的暗算罢了,没有大碍。”哥哥很不在意地挥挥手,或是牵扯到伤处,很是咳了一阵。

“哥哥别强撑了,我什么都知道了。”我解下身上的斗篷,笑着道。

他却是愣了一愣,咳得更厉害了。

我本是一句无心的玩笑话,却如何引得他这般?

我知道哥哥是个不藏话的,便先忍着心中的疑惑,过去给他顺气。

“父亲都同你说了?”缓过来后,哥哥小心翼翼地看向我,“你是如何打算的?”

“我能有什么打算,万事任凭父兄做主罢了。”这原是世间女子的命数,我原先从不以为意,这下从自己口中说出,却不知为何满嘴的酸楚。

为着掩饰,我背过身去一旁的小案子上为哥哥倒茶,一摸那茶壶,却早温了。

“家里下人都是这么伺候的,你这病着,还给凉茶吃?”

“你不知道父亲那个人,你在家时,这偌大的张府便只有你,你房中的阿陶,和你怀里的猫是女子,你一离家,他连阿陶也打发了,剩下这一院子的光棍,还没饿死就算得上是苦人天养了。”哥哥打趣道。

我将案上的茶炉点起来,将茶壶放上去暖着,这才转过来继续同他说话,见他只着了单衣,就靠在光板子的床头上,被子也不好好盖着,便取了斗篷与他披着,又在腰上给他垫了几个软垫子。

“月儿现在也会照顾人了。”哥哥看着我的举动,颇为感慨道。

“可不是,这屋里没有丫鬟,不就得我伺候你?”我笑道。

哥哥思虑了片刻,说道:“对了,这可是个大事,你身边一个贴心的人都没有,可得尽快地找起来了。”

我俯身去摸炉上的茶壶,已经有些烫手,便倒了一杯出来。

“这事儿得交给舅母办,苏家人口多,挑选丫鬟这事儿必是有心得,又是你的陪嫁,马虎不得的。”哥哥自顾自扣着指节敲在被上,他一想事情就喜欢这样。

“那是自然。”我顺着他的话头,不留神手中茶壶一歪,浇了自己一手滚水。

“看看,眼见着要做娘娘的人了,还是这么毛躁。”哥哥笑着道。

白瓷的茶壶在地上摔得粉碎,迎着哥哥的错愕,我喃喃道:“他们竟要我进宫?”

哥哥神情卡在玩笑与尴尬之间,像极了我的处境,他嘿嘿地笑着,“妹妹不必忧心,舅舅家都已经打点好了,不必过那些选拔的程式……”

哥哥看向我的身后,忽然闭上了嘴。

“平儿既在病重,不宜多费口舌,于身体调养无益。”

我转过身去,父亲冷着脸站在了那里。看这个情形,舅舅是没留下吃饭就走了,想来父亲也没多留。

我总觉得张家与苏家的关系很奇怪,我母亲在世时,看上去是一团和气,但是哥哥从来不曾和苏家的表哥表姐们有过来往。

到母亲去了,彼此像是在赌气。

无论对方提出了什么样的要求,或是为着什么人说情引荐,统统不看利弊地应承下来。

就是要看谁比谁更客套,谁又比谁先放下这样客套,彻底撕破脸皮。

谢南在入京的前一晚就离了马车队,舅舅必定是知道的,但是他半个字也没来问过我。

我忍不住想,大概他身为太师府谢家第八子的事情,舅舅也是知道的。

我定了定心神,跨过一地的碎瓷片,直直地看向我的父亲,“若是哥哥不说,您打量着瞒我多久呢?”

我第一次敢于直视我的父亲,惊觉他脸上的古板冷漠底下竟露出丝丝的软弱与苍老来。

尽管他那样真切地想要杀了我,想我去换他的妻子回转,最后他只是杀死了我的猫。

我仍为他感到心疼。

“父亲难不成要将我绑着送进皇城里去吗,那是个什么所在,皇家天威凛然不可犯,怎么到了父亲这里便如此轻率,难道只当那里是个土匪寨子不成吗?”

“放肆。”父亲瞪大了眼,只显出了他的惊恐,而不是威严,“你同着乡野粗人学得越发不像样了,你可还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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