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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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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半天的时间里,孟轲南一直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中度过。身为仓鼠的他不会进入深度睡眠,但也没有一刻完全清醒。偶尔被巨大的响动吵醒,他半睁开眼睛瞅一眼外面的动向,又懒懒地眯缝起来。头顶的两只小圆耳朵倒是一直没闲着,只要有一点声音就会像雷达一样自动旋转起来。

夜幕降临,宿舍亮起了电灯。晚上十点多的时候孟轲南忽然的就醒了,他从角落里挪动出来,舒展着四肢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白天时浓厚的睡意一滴不剩地从张大的粉红色嘴里跑出,溶解在了晃眼的白炽灯光里。

睡意撤退干净,清醒的意识重新确立了大脑的主导地位,无数纷乱繁杂的想法瞬间就涌了出来。他现在有太多需要弄清楚的问题,为什么电影里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这个根源难题先不谈,眼下最让他担心的是:自己原来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

他在脑海中模拟了一下本体沿着那条路接着跑下去后的场景:如果他一路没有遭到阻拦并且没有摔倒,并且没有往岔路拐,抵达的终点将是学校的北门。伸缩门拦住了他,门卫叫他没有得到回应后大概会将他当作精神病人控制住,闻讯赶来的保安将他押上巡逻车。他会被带进医院检查,对脸都绿了的医生口吐意义不明的仓鼠语,智力下降到鼠类级别。辅导员将“你们的儿子突然疯了还傻了”这一惨痛噩耗通知城西的父母,父亲作何反应不知道,但母亲一定会流着眼泪一路赶来,对着一脸痴呆的他一遍一遍地叫他的小名。而他始终不会有任何反应。

接下来才是最可怕的部分。被带回家藏起来听天由命还算好的,如果真的被当成精神病人送进精神病院,他的本体将会经历漫长的囚禁与折磨。他回想着自己在描写精神病院生活的文章里看到的情节。被强迫吞服药片、注射镇定剂、电击治疗……这些不但对本来什么毛病没有的身体没有任何用处,久而久之,寄居在他身体里的仓鼠意识可能真的要被逼疯。

这么看来,当众裸奔出丑这种事和等待他的残酷未来比起来,真的也不算什么了。

他透过鼠笼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想知道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预想的流程现在到了哪一步?妈妈知道这件事了吗?

已至中年的母亲那双黯淡哀伤的眼睛如在眼前。孟轲南心里猛地一沉,他自发现自己变成仓鼠以来第一次产生了真切的恐慌,即使是想到可能会进精神病院时都没有。他不敢去想象母亲听到他疯了会是什么反应,只要稍微往这个方向一想,心口就像压上了一块陨石,沉重而压抑。

他努力使自己从这种心情里摆脱出来。事情已经发生,再怎样反复想可怕的后果都已经无法挽回,现在唯有平定心绪,好好思考对策,做出实际的行动去改变未来的轨迹。

鼠笼中的仓鼠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将它呼出。刚才的忧虑被强制按了下去,这个理工科宅男恢复了他一贯的冷静与处变不惊。

现在他要做的第一步,是整理目前已知的情报,争取从这个看似完全没有常理可言的“交换”里,提取出可以观察到的明显的逻辑。尽管现在的情况显然是某种逻辑崩坏后的产物,但他仍然相信忽略失去了逻辑的那一部分,剩下的一定都能找到合理的规则。

宿舍的灯关了,两个女孩子互道晚安,爬上各自的床进入了梦乡。孟轲南的仓鼠胃发出了饥饿的信号,灵敏的小鼻子随即嗅到了食物的味道。顺着香味往木屑下刨,几颗瓜子埋在里面,它将它们叼出来,满足地捧在手里啃。

一边吃,一边想事情。

就像是电影中的情节一样,自己交换了身体,他的意识附着到了一只仓鼠的身上,而仓鼠的意识支配着他的身体。围绕这个前提,目前存在着几个需要注意的地方。

第一,他从变成仓鼠之后还在以原本人类的思维模式去思想,但凭指甲盖大小的鼠脑是无法支持人类等级的思维运作的,自己现在的意识的来源应该不是鼠脑。他大胆假设,那个源头很可能是自己本来的脑子。他与仓鼠交换了整具身体,但只有双方的大脑并没有完全被替代。想象一下的话,就像是他们的大脑将脑电波发射进了对方的身体里。目前看来,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第二,与留存下来的人类思维不一样,他现在的感官与生活习性都是仓鼠的模式。就像在刚才的12小时中表现的一样,他在太阳挂在天上的时候昏昏欲睡,夜间则精力充沛,头脑清醒。他现在闻得到弥漫在空气中的每一种细微的味道:刘松雪下午点的垃圾桶里的外卖残渣,放在鼠笼旁边的苹果的香气,女生睡前洗脸用过的洗面奶,还有残存在周围的一丝同类的味道——大概是这个宿舍还住过其他的仓鼠。豆粒大小的双眼即使在夜间也能看得清清楚楚,但不管什么时候视力都像是没有聚焦好的相机,半米开外人畜不分,超过一米瞎子不如。听力则出奇的好,在身为人类时觉得很安静的夜间也不再平静。

他会本能地被鼠粮吸引,会满足于把它们满满当当地塞进位于口腔两侧的颊囊里,会伸着小爪子梳毛,会想在厚厚的木屑上打洞把自己埋里面。要不是人类的意识还在,此时的他已经和一只标准的仓鼠没有区别了。但只要他愿意,他也能做出正常仓鼠不会做的事,比如在一个平静的中午不紧不慢地站起身,双腿交叉,左爪撑着鼠笼壁,挥舞右爪“hi~”和常青藤打个招呼……如果她不会因为怀疑人生去找个角落自闭的话。

第三,关于他的意识寄居的这只仓鼠。他不知道它的鼠龄、它之前在同校学姐宿舍里面的鼠生,但首先有一件幸运的事,它是只公的。他在自己白生生小肚子的最下面看到了可以证明这点的确凿证据,自己总算还是保住了男人的尊严。虽然他没有清晰地继承它之前的记忆,但总觉得前仓鼠的记忆并没有完全撤离干净,就像是人类有时候会感觉“好像在哪个梦里梦到过此刻的场景”一样,他也会有一阵一阵突如其来的似曾相识之感。估计现在在他身体里的仓鼠也是因为继承了他开门的片段记忆,从而顺利打开宿舍的门跑出去的。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关于这个离奇的“交换”。这是完全脱离了科学常识的事件,他对它一无所知,包括它是怎样发生,又会在什么时候结束:下一秒、明天?或者是这只仓鼠的身体命数尽了的那天?有一个更为严峻的问题是,如果答案是第三个,当这只仓鼠的身体死亡后,他的意识将何去何从。他第一反应这样自己就可以回到原来的身体,但仔细想来那时他的人类身体应该还存活着,仓鼠的意识也好好地霸占着它,并没有留给他的位置……一阵恶寒。如果最后自己的灵魂真的像一些灵异作品里的情节那样永远游荡在虚空里,他也只能接受,毕竟连交换身体这种事都发生了,一切科学外的异想从此皆有可能。

我是谁?

人生三大问的第一问凭空出现,猝不及防地砸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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