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2/2)
他们是尽职尽任的例行盘问,帝渚没有难为他们,也不说出自己的名号,从怀中摸出了一块玉制腰牌坦坦荡荡的显给他们看,这还是皇帝以前特意赏给她的,方便她进宫自由,但因为她的名声在前朝后宫一直如雷贯耳,谁人不识,便没怎么用到过。
玉制的腰牌上只简单的刻了一个玦字,却是天家的信物,见这人果然是倍受宠爱的皇室子弟,守门侍卫们确认后慌忙向她请罪,再恭恭敬敬的迎她入阁。
进入阁中随眼一看皆是竹书卷纸高高堆积的书架,少说也有的深处是几盏封好的宫灯远远隔开断绝火源,阁外的天色阴沉,这点火光便显得微不足道,只堪堪照亮了这阁中的走道布置。
帝渚望着视线昏暗的阁楼,问旁边垂首侍立的护阁人:“往年所有天子的起居注是否都存放在这里?”
“回大人,是。”护阁人谦声答道,“这王孙阁除了存放皇室子嗣及其宗亲的族谱记册,每一代天子起居日常由起居郎随身记录在册,天子驾崩后这册子就会封存包好放在这里,以供后代史官为前帝立碑篆书,子孙瞻仰。”
“那记录先帝的册子存放在何处?”
“帝王尊贵,又是前代过时不久,在阁楼最后的天字藏柜倒数第二行的第六格放着的便是。”护阁人垂头敬声说道,“大人可是要调出先帝的卷册来看?奴才立刻寻来给大人。”
“不用,本侯自己找,看完便还回去,你退下吧。”
帝渚持有天家信物,且这阁中虽然书卷珍贵,但拿来无用,护阁人便不做疑的躬身退下,还贴心的把阁门轻轻带上。
沉重厚朴的阁门缓缓关上,发出‘吱呀’的一声轻响,这宽阔寂静的阁内就唯剩帝渚一个活物。
周遭的光线昏黄,帝渚径直往阁内深处走去,抵达尽头时她果然看到那人说的天字藏卷柜正正竖立在那里。
偌大高层的书柜,古朴贵重的紫檀香木,从下往上看去这座书柜足足有数十丈高,里面存放的是这凤歌数百年的每位天子卷册,他们从出生到死亡皆是在这柜中保存的完好无损,直到恒古,永存不朽。
仗着武功高轻功佳,帝渚连可供翻找书卷的扶梯都没摸一下,直接脚尖轻踏就跃身到了书柜的顶层,趁着身子悬空时,她依着那人的指示猛地伸手抽出倒数第二行的第六个柜阁,柜中放有数十卷卷轴,把把卷轴的前端简单的写了数字区分当时记录的时册。
她要找的是左相无意透露出的一件旧事,但她不信那个寡情薄意的人还有情深二字。
只有这个才能证明到底当年的事情是真是假。
帝渚眼尖,风驰电掣间一眼扫见她要找的卷轴,然后一把精准无误的拿住那叠放在最前面的卷轴,顺势就飞身而下,落地时踏地无声,犹如羽毛飘落。
伴着周遭幽黄幽黄的光亮,帝渚扬手翻开卷轴,一目十行的急速跃过卷轴上层层麻麻的字迹,而越是看到后面时她看的速度便越慢,直到最后的记录时她甚至是一个字一个
字的看,待看完最后一个字,她简直不可置信这卷中的内容,当场愣住,许久不得宽心。
上元明德三十三年秋末,女帝心积忧虑已久,身体每况欲下,药石无医,弥留之际竟是回光返照,便遣开众宮婢独宣郑国公靠塌说话,不知所言。
其后郑国公出,再唤四皇子入内淳淳劝导需勤政爱民,善待姐妹,便命掌笔太监当众交予四皇子封帝豋位的圣旨,随后长叹数声朕有愧,遂又言人间苦无情,黄泉再相守,永不再离,便含笑而去,驾崩归天,身后立有遗嘱不入皇陵,只需在皇陵外种满山茶花的香山上寻一处风水宝地简做墓地,不立碑不立名,让其清风相随,花香相伴即可。
这卷轴的最后几句看似简简单单,却不难想象当时的百官们会多么不满先帝的这个决定,而现在的皇帝当时又是花了多少力气才安抚住他们,让先帝唯一的死后意愿得到圆满。
每代天子死后都要入葬皇陵,这个规矩自古如此,可偏偏先帝就做了这违背祖制的第一人,难怪后来的言官们说起先帝时总怀愤满之情。
帝渚拿着那副轻飘飘的卷轴,像是拿了百十来斤的重物,手指尖都不自禁的微微泛着抖,心中五味杂陈,复杂的沉重,一时间她竟想痛笑出声,却不知自己是为何而笑。
她听见阁外的风声渐大,呼声啸啸,仿佛是鬼兵押着鬼魂经过时发出的鬼嚎哭吼,声声叫嚣着流连人世不愿离去。
大概是即将入冬了的原因吧,帝渚忽然觉得好冷,无尽的寒意沿着骨缝深入骨髓,从外至内,冷的她没了思绪,没了知觉,整个人就像一座冰日寒霜做成的冰雕站立在这里好似成了永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