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夜莺的囚笼（2/2）
痛苦，愉悦，生命，死亡。
一切的一切，都是属于自己的。
盖尔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充斥着私欲，远远超出了原本的立场。他更未察觉，简乐反复无常的行为，正是对自己一步步的试探。
他掉进了一张网，一张柔软细密、用砂糖和荆棘编织而成的大网。捕猎者诱惑他，哄骗他，用亦真亦假的演技，逐渐将他带到密网中央。
挣脱不能。
步向灭亡。
不久之后，盖尔回到了飞翼国。他一边休养身体，一边处理积压的事务。由于鱼渊发生了变故，大臣们再次将继位之事提上日程。盖尔疲于应付，晚上就去花园鸟笼，见见被囚禁的诗人。
两人难得相安无事。有天晚上，简乐心情不错，甚至给盖尔弹奏了一曲。虽说诗歌的内容还是什么蛋啊巨兽啊毁灭的世界，但简乐唱得很投入，光听调子还挺不错。盖尔坐在鸟笼外面，将冰凉酒液灌入喉咙，仰头望见黑夜里悬挂的一轮明晃晃的月亮。心里那点儿微不足道的柔软情感，便悄无声息地蔓延滋长，连同醉意一起融进了血液。往常暴虐疯狂的不安定情绪，仿佛正在被侵吞消减。
看起来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王子殿下和游吟诗人的关系正在逐步和缓。
然后，诺亚回来了。
随行的还有鱼渊新任的王，以及大量贵重的礼物。这个目睹父亲被虐杀的少年，战战兢兢向盖尔行礼，宣告了飞翼国对鱼渊的完全统治权。
当天夜里，花园里举办了盛大的庆祝晚宴。
诺亚讨伐鱼渊，救出盖尔，在这次风波中大显身手，得到了无数赞誉追捧。王爵大臣轮番敬酒，把他灌得脖颈泛红。当他从人群中挤出来，踩着微醺的步伐走到盖尔面前，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简乐呢？”
盖尔坐在椅子里，给自己倒了杯酒，说:“你应该先关心你的兄长。”
“为什么他不在这里？”诺亚固执地追问，右手撑着座椅扶手，弯腰靠近盖尔。酒精让他变得大胆而直白，湿润的蓝眼睛里闪着灼灼火光。“他照顾你，救了你，应该受到嘉奖。可是他不在这里，告诉我，亲爱的兄长，你把他关到哪里去了？”
因为离得太近，诺亚身上的酒味儿喷洒到盖尔脸上，灼热刺鼻。盖尔按捺住心底的不舒服，冷冷说道:“他的事，我有主张。放心，他过得很好。”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诺亚嘴里嘟囔着，脸上露出似哭似笑的表情。“你总替我做决定。我喜欢的东西，你都要抢走。太过分了，盖尔……”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盖尔捏紧酒杯，压抑着内心腾起的怒火。“诺亚，注意你的言辞。我们是兄弟，我从未抢夺过你的所有物，即便是王位，也和你共同竞争。”
他一直很在乎诺亚。
这是他唯一的兄弟。是母亲以死亡为代价孕育出的生命。他曾握着母亲逐渐丧失力气的手，发誓保护诺亚，永不残杀。他的确这么做了，而且做得毫无疏漏。所有危险的事物，都被及时清除，不留隐患。在过去的岁月里，俩兄弟几乎从未发生过争端，直到简乐出现。
现在诺亚为了一个游吟诗人来指责自己？
凭什么？
“王位，哈！”诺亚仿佛听到极大的笑话，脸上肌肉都扭曲了起来。“虚伪的场面话！盖尔，别转移话题，把简乐给我，他不是你花园里的宠物……唔……”
后半截话没说出口。盖尔张开五指，用力抓住诺亚滚烫的脸，冷声呵斥：“闭嘴！去洗把脸清醒清醒，再和我说话！”
沉浸在欢乐中的众人听到吵闹动静，惊愕呆立，大气也不敢出。
也许是醉意上头，诺亚毫无胆怯，转身就走。盖尔满面阴沉，也无心酒宴，立即起身离席，留下场内面面相觑的贵族臣子。
他的步伐越走越快，一如体内流窜的愤怒火焰。诺亚的话语触痛了他的神经，挑拨着他的理智。即便如此，他依旧逼迫自己冷静，将牙齿咬得咯咯响，双手攥成拳头。
他想见到简乐。
这种渴望从未如此强烈。
没人比盖尔更熟悉花园的路径。他很快抵达湖心岛，并在树林入口处撞见了送水的蔓拉。小姑娘又惊又喜叫着殿下，却被盖尔气势汹汹的模样吓得躲避不及，歪斜着身体摔倒在地。
盖尔无暇他顾，践踏着狭长小路上的覆盆子和月见草，径直来到简乐面前。
简乐正在逗笼壁上栖息的鸟儿玩，看到盖尔吓了一跳，问：“怎么这么快，晚宴应该还没结束吧？”
盖尔没答话，打开笼门踏进来，直接吻住简乐的嘴。
“唔……”
简乐从喉间发出模糊的单音，下意识想挣扎，身体被按倒在毯子里。盖尔摁着他的肩膀，动作粗暴地扯开衣裳。
“你又发什么疯……X的……”
简乐扑腾几下，无济于事。疼痛感让他的喉咙里塞满了脏话，可惜没有力气骂出口。受制的肩膀被松开了，于是他趁机用力甩了对方几个耳光。
盖尔无动于衷。月光照耀着他的脸。因人鱼抓伤而留有旧伤的右颊，布满了扭曲的疤印；深邃俊美的左脸，却依旧彰显着曾经的魅力。简乐的指甲划破了他的脸颊，从右至左，横贯鼻梁。细长的血道子划在脸上，衬得盖尔的容颜艳丽诡谲。
简乐感觉自己重新回到了鲨齿崖下的海水里，身体浮浮沉沉，撕裂成千百块。
在痛苦的煎熬中，他的耳朵捕捉到蔓拉极细微的惊叫声。
“诺亚殿下……”
这声音如同皮鞭，抽打在简乐的脊背上。他像鱼一样弹起上身，抓着盖尔的后颈，吸着凉气断断续续说话。
“我真瞧不起殿下羞辱人的手段，不疼不痒……你以为我会难堪？这种程度算什么……”简乐用牙齿咬着盖尔的耳垂，低低的笑。“盖尔，你就是个随时发疯的，畜生。”
最后的两个字，按下了盖尔脑中的开关。压抑已久的暴戾终于喷涌而出，将他的灵魂烧得痉挛。
简乐松手，面带笑意看着盖尔挥起拳头。
咚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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