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血雨腥风(三)(2/2)
童二夫人听见这话,立时呜呜大哭起来。
冯煜知道事情紧急,不再争执,立即呼唤贺久涛、汪进秀等人,撤离大船。
向广泽看了看魏珂,按住伤口对汪进秀道:“向某这条老命,不值得汪掌门如此费心,您还是赶快带弟子走吧。”
“向大侠——”汪进秀待要劝说,向广泽却挥了挥手,朝着鹰七消失的方向大步离开了。
鹰七一路急奔,哪知行过船舱入口,忽然听到一阵熟悉的呼救声。鹰七心里一惊:“师弟!”
他寻声探去,瞧见鹰八被埋在一处塌陷下面,而以鹰八一己之力,爬出来实非易事。他瞥了一眼不远处戒备的谢悠,想起鹰八受伤的缘由,心中明白了几分,却不免迟疑起来。
他若救鹰八出来,就是将身后空
门留给了谢悠;若先杀谢悠再救师弟,如果这时魏珂追来,自己则陷于被动。可毕竟多年同门情谊,不能不顾师弟性命,一走了之。鹰七咬了咬牙,收起单刀,冲下面的鹰八喊道:“师弟别慌,我来救你!”
鹰八在下面听见师兄呼声,高声叫道:“好师兄,我在这里!”
闻暮子身上的伤已被童瑞包扎得七七八八,眼见突然窜出了一个鹰七来救鹰八,心中一突,对谢悠低声道:“谢姑娘,我们不是那人对手,还是趁他们不备,快快离开。”
谢悠点头,短剑上挑,击中了一个灰衣人的手腕,即刻抱起童瑞,护着闻暮子向船头走去。
鹰七费劲拔开几块坠下来的船板,忽听鹰八在下面喊道:“师兄,那臭丫头和死道士走了没有?你不要放过他们,杀了这两人再救我不迟,可不能让他们跑了!”
鹰七手中一顿,回首一看,谢悠三人已走出一段,当即扔出一截船板,投向谢悠。谢悠挥剑劈断船板,但来势甚急,短剑不免被砍出一个缺口。鹰七已在这时纵身一跃,向她扑来。他自信谢悠绝非敌手,连刀都不拔,只以双掌拍出。谢悠脚步一错,避开这一扑,整个身子却被笼罩在鹰七掌影之下。她抱着童瑞,左手无空施展,仅以右手短剑仓皇迎敌,但求守住,不求反攻。
两人拆了七八招,远处江面忽然传来砰砰几声爆响,两人同时一呆,动作不由停滞,抬眼望去竟是另一艘商船在江心沉没,哀声不绝。鹰七心中一喜,率先反应过来,乘虚而袭,一掌晃向谢悠腰间。
只见这时半空中一道黑影闪过,人未到,掌已至。鹰七头顶被一股浑厚内力拂中,登时大感头晕目眩,身不能持。
谢悠又惊又喜:“魏公子!”
鹰七心下气愤,立即拔出背后长刀,左掌右刀,抢先逼进。只不过他惯用双武,现在少了一刀,刀法威力立减。魏珂不欲与他多做纠缠,舍弃精妙招式,全以体内真气反击。鹰七先前被他夺过兵刃,此刻见他面容冷峻,掌法虽然简单直接,但其中内力深厚,想起此前听闻魏家堡两任堡主的种种事迹,心中怯意渐生,不禁连步后跃。
鹰七此时已退到船边,魏珂不再上前,隔空打出数掌,鹰七回以掌力,哪知魏珂的内功另有独到之处,鹰七掌力已尽,魏珂的余劲却未消,鹰七被这道内力激起,整个身子弹至空中。
魏珂当即使出“离合手”的中一招“星汉无色”,将鹰七打入了江水之中。只是他一味地靠内力硬抗,固然赢了这一场酣斗,真气却消耗不少,气息不免紊乱。
鹰八在下面渐渐听不到师兄说话,只闻打斗声,心中担忧,直到传来重物落水的动静,更加惊慌,按住了自己的嘴巴,只求这一回胜的是师兄,而不是对方。
谢悠放下童瑞,牵着他的小手,试探地走了两步:“魏公子,你还好吗?”她见魏珂立在原地,动也不动,心绪不觉被魏珂所引,她嗓音本就轻柔,此刻闻来更显似水如歌。
魏珂平复了真气,回过身来,淡淡说道:“我无事。”他打量了一眼闻暮子和童瑞,只觉想问的东西太多,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带黑铁令牌了吗?”
谢悠秀眉紧锁,叹道:“我把它弄丢了。”
魏珂一怔:“谢姑娘可不像粗心之人。”
谢悠苦笑:“然而事实就是如此,七年来我不敢离身的令牌,确确实实不见了。”
“怎么会这么巧,偏偏在今夜不见了……”
谢、魏二人四目双对,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怀疑。
这时,船头方向人群喧哗,阿哈苏与满都联手合击童大川,三人且战且动,行至船身中央,船头失了童大川守护,战力大降,
只得苦撑。
童瑞模糊中看到爷爷身影,正要呼唤,视线却被魏珂挡住。魏珂一手护着童瑞的头,一手捂住童瑞的眼,把他推进谢悠怀里,“衡山派和双鹤门的人在船尾,你们快去,令牌的事以后再议。”
魏珂话音刚落,那身穿鸦青色斗篷的男子正巧落至船头,想来是另一艘商船已被他击沉,便赶来相助阿哈苏等人。他步伐未停,如一条恶狼般在人群中穿梭,所到之处,响起一片哀嚎。顷刻间,五六名高手就已毙命。
谢悠想劝魏珂一起走,却注意到他的右手微微颤抖,嘴唇紧抿成了一条直线,眼睛狠狠盯住那道鸦青色身影。
“魏……”
谢悠甫一开口,魏珂就后退了两步,右脚踢起脚边的一柄长剑,剑交在手,向着船头走去:“赶快走。”
虽然只有三个字,但谢悠却从中听出了咬牙切齿之意——魏珂一定认识这个人,谢悠默默地想。她放弃了劝说魏珂的想法,背起童瑞,带着闻暮子向船尾冲去。三人没走多远,童瑞突然大哭大喊起来,谢悠扭头一望,童大川被满都一掌打中,撞上了身后的桅杆。魏珂行到中途,长剑轻抹,划出两道剑气,分袭阿哈苏与满都。
原来他回去是为了救童门主,谢悠心想。
那斗篷人也注意到了魏珂的动静,身形不动,眨眼间竟已飘到魏珂身前,轻功造诣实乃匪夷所思。
只听一声长笑骤起船中:“魏贤侄多年不见,就给叔叔送了这样一份见面大礼,当真令人开眼。”
此时江面上嘈杂无比,斗篷人这一句话淡淡说来,却好像敲进了船上每个人的心里,听得分外清晰,可见内功高深,难以莫测。众人听见魏珂与此人似乎有所牵连,不由放慢动作,就连谢悠和闻暮子也不禁停下脚步。
魏珂眼神一沉,握紧手中长剑,冷然笑道:“若不是你抓走南宫姑娘,我魏家堡本也不必趟这趟浑水。”
斗篷人道:“你我之间旧账未清,贤侄想置身事外,只怕不行。”
“那今夜就来算一算!”魏珂长剑一抖,飞出点点银光,陡然间数道剑气从不同方位冲向斗篷人。
斗篷人不闪不避,手指微弹,轻描淡写化解了剑气。随即拍出先后两掌,一实一虚,一精一简,一掌钧势镇风雷,一掌悄然化无声,魏珂连使六剑,才抵挡住他的掌力。但他的身子已不自觉依靠到桅杆下方,谁都能看出魏珂陷入了劣势。
谢悠曾见魏珂在湖边空地以一对三,又见他与阿哈苏力战,对他武功钦佩不已,自忖自己如到了他的年纪,决计练不成这样的身手,哪知那个斗篷人不过两掌,其内劲足以让魏珂无还手之机。
“十招之内,魏公子必定落败。谢姑娘,你带童小公子先走,老道这副残躯,还可挡他一挡。”闻暮子道。
“不可。”谢悠摇了摇头,“我们之中,童门主和魏公子内力最高,只有他们能牵制住阿哈苏等高手。前辈你受了重伤,去了是让他们分心,何况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魏珂与阿哈苏对战时她尚有把握帮助魏珂,可那斗篷人武功犹在阿哈苏之上,她那些唬人计策作用甚微。而身边的闻暮子和童瑞,一伤一少,没有人护持,说不得又会碰上什么危险,是以她心中衡量,决定还是把两人送到小船为重。
闻暮子问道:“什么事?”
“今夜发生在这里的事,不能就此淹没,那些无辜的人,不能不明不白的死去。我们要活下去,为他们要一个真相,讨一个公道。”谢悠说完,稳住童瑞的身子,向船尾快步走去。闻暮子思索一阵,跟着谢悠去了。
在谢悠转身的那一刹那,眉间忧色又增了几分,她看着前方,
心思却不由飘向身后。
“魏公子,你可不能有事。”谢悠心里暗自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