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囹圄（2/2）
她求刘十五开了门锁，走进牢房，上前轻轻拍醒小绢，小绢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小、小姐……我们这是在哪儿……”
谢悠压低了声音道：“我们被人算计了。那个书生和戏弄成衣店老板的大汉，是一伙的。”
“什么？怎么会……”
“若非如此。单凭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怎么可能仅靠三言两句就把体形彪悍的大汉说走。他们非但是一伙人，那书生在他们一群人中的地位，还高得很。只可惜我当时没有多想，上了他的当。”
“我记得那时候书生朝咱们这边望了一眼，难道说那时候，他就打算抓咱们了？那娘她岂不是也被抓进来了，现在是什么时辰，俞大叔怎么还没找过来……”
“距离我们被抓，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奶娘如今身在何处，我还不知道。”
就在两人心忧之时，忽听牢中传来几句呓语，梦话内容尽是求饶的话。
小绢拉住谢悠的袖子，在她耳边小声道：“小姐，你说这里……就是客店老板说的……那群逃兵的老巢？”
谢悠抬头，透过那口小窗，只望见一方清冷的天空，低低地叹了口气。她心中害怕极了，可是现在身边没有俞庄，也没有蒙面少女，小绢是不能指望的，想要出去，只能靠自己。所以，小绢可以紧张不安，她不能，她要迅速冷静下来，分析形势，寻找机会。
主仆二人叙话不久，突然传来一阵铁棒击打栅门的声音：“起来起来，吃饭了，快点！”
谢悠回头看去，说话的人满口黄牙，动作十分粗鲁，一边叫嚷着，一边透过栅栏扔窝头。
少女们被叫醒后，静静坐在地上，一个个依次去拿窝头，谢悠身旁的姑娘见她是生面孔，怯生生地帮她拿了一个，谢悠道了声谢，就听小绢在边上嘟嘟囔囔，“什么嘛，这么硬邦邦的，怎么能吃……”她虽是丫鬟出身，但自幼受母亲溺爱，在谢府没有尝过半分委屈，即便是逃亡路上，也未受过亏待，不免有几句牢骚要发。
谢悠抓过她的手，在小绢手心写下“吃饱，跑路”四个字，小绢立时乖觉不少。
刘十五在外面喊道：“你们两个，说完没有？”
谢悠道：“她吃完饭，我便走。” 刘十五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背过身去和黄牙聊天。
谢悠注意到，对面有个女孩一直蜷缩着，连吃东西也要在别人的帮助下，才能勉强起身。谢悠想起，刚才梦话的声音也是从对面传来。给她递窝头的女孩见她盯着对面看，凑过来说道：“她叫阿玲，连着两天都在发烧，大家只好轮流给她喂饭。”
“为何不请大夫？”
“大夫？这里的人一天下来能不打骂就不错了，怎么还给请大夫。阿玲能挺过来最好，挺不过来，就是她的命数。”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芸。”
“阿芸可知为何大家要被关在这里？”
阿芸看了一眼黄牙，见他已经往里面走去，压低声音道：“这里原来是‘鸠帮’的土匪窝，后来被殷老大的人占了，成了他们的地盘。除了这里，斜对面还有两间牢房，一间关的是年纪大一点的女孩，一间关的是男孩。听一些姐姐说，殷老大他们和一些不三不四的勾栏院做生意，每隔一段时间，他们就会抓几个孩子进来。没过多久，这里的人就会少一批。长的好看，或者有些才艺的，都被人牙子挑走了，剩下的，不是留作这里当奴仆，就是……就是……总之，进了这里，就别想有一天好过。我倒宁愿我是阿玲，病死了，也算是一了百了了。”
“你被关了几天？”
“我数着日子呢，今天是第十四天。我刚被抓来时，牢房里只有三个人，后来陆续又来了几个。最开始的三个姐姐中，有两个同时被他们带走，再也没有回来。另一个姐姐，在一天夜里被人带走后，第二天被送了回来，身上全都是伤，我们去求他们找大夫看，他们理也不理。过了两天，晚上又有人来带走她，这一次，却再也没有送回来。”
小绢在旁听了，惴惴不安，她瞄向谢悠，见她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说话间，一个女孩看不过去，上前恳求刘十五道：“阿玲的额头仍是烫的，两天了，还没有退烧，昨晚还抖得厉害。能不能……请个大夫过来看一看？”
刘十五道：“请大夫？我们又不是开善堂的！不就是发个烧，睡两天不就好了。嘿，别说爷心眼坏，拿点东西孝敬孝敬，爷去拿杯热水给她扛着。”
几名少女相互看了看，一脸为难，她们本是贫苦人家出身，连身上的衣服都十分单薄，突然被掳到这里，身上根本没有几枚闲钱。就算有，早在初到牢房时就被搜刮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刘十五冷哼一声，正要背过身去，突然有人叫住他：“等等。”
刘十五寻声回身，歪着头看向谢悠，“小姑娘有钱？”
“多少钱可以买热水？”
“不贵不贵，三十文钱一碗。”
“好，我买。”
谢悠抬手正要去摸腰间的钱袋，刘十五突然眼睛一亮，摸着下巴笑道：“慢着，小姑娘手腕上这个镯子成色不错啊。”
小绢心里一突，这玉镯可是夫人留给小姐的，绝不能让这刘十五抢了去。忙道：“这是我们前几天赶集买了戴着玩的，不值几个钱的。”
刘十五哼了两声，“值不值钱不是由你们说了算。别说爷不厚道，不就是想找大夫嘛，行，拿这镯子来换。给我镯子，我就叫巴老头过来给小姑娘看病。”
谢悠静静地看着刘十五，突然灵机一动，她说道：“玉镯我可以给，不过不必劳烦尊驾再跑一趟，况且牢房里光线昏暗，不利于大夫了解病情，不如请大哥给带个路，我扶阿玲过去。”
她的这番回答，惊到了房里的其他女孩。谢悠不过是来了一会儿，除了阿芸外连其他的人名字都不知道，和阿玲更是未曾说过一句话，竟然为了一个陌生人送出了自己的玉镯。小绢偷偷去拽谢悠的衣角，示意她三思，谢悠未作回应。
刘十五摸了摸下巴，笑道：“小姑娘麻烦事真多，好吧，看在老大对你还算客气的份上，我答应你。先把镯子给我，你搀着那个病秧子，跟我过来。”
谢悠脱下玉镯，凝视了一会儿，交到刘十五手中，又深深地看了小娟一眼，小绢立时会意，上前扶起阿玲，两人合力将阿玲带出了牢房。
刘十五站在门口，手拿黑布条，犹疑着说：“我这回不蒙你眼了，你可别不知感恩，给我找事。”
谢悠微微欠身：“多谢大哥。”
阿玲被带出阴冷的牢房，乍闻新鲜空气，精神一振，对谢悠低声道了声谢
谢悠正跟着刘十五身后，暗暗观察周围建筑布局，听到她这声谢谢，不由回头，见她面颊凹陷，双眼无神，谢悠心中微悯，对她笑了一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