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令牌（2/2）
“有的人天分高，运气好，一年里练的功夫，便可抵上别人十年八年。”蒙面少女似乎笑了笑，“你这么问，是想学武功？”
“俞叔叔想将我送到九江去，可是这里离九江尚有很远的路程。我担心还会有人追来，我不想再拖累俞叔叔了。”
“若是寻常官差追来，倒也不难。”
谢悠眨眨眼，不懂蒙面少女何出此话。只见少女起身，左手突然勾住谢悠的肩膀，“若有人这样抓住了你，你该如何脱身？”
谢悠见少女靠近，鼻尖闻得一股若有若无的兰花香气，心跳如鼓。定了定神，才想起回答：“我会努力推开他。”
“不对。你该这么做……”
接着少女指点谢悠该如何卸劲，如何使力，趋避步法，闪躲腾挪之策。谢悠虽然从未接触过武学，但人本聪明，加之少女讲解详尽，内容并不深奥，谢悠一点即通，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已掌握了三招避敌步法。
“你学会了这一式三招，一般人抓不住你。若非常人，你使出来也无用。”
“姐姐，我看俞叔叔他们练武，很多招式都有很好听的名字，这三招武功有名字吗？”
“你毫无内功根底，不会轻功，我只教了你招式，没有教你运功法门，这三招你其实只学了一半，若说名字，亦非原先的含义了。嗯……就叫‘三奇步’吧。”
谢悠喜出望外，说了好几句“谢谢姐姐”。连日来，她都困于丧父逃亡的阴影中，眼见觉性觉心相继死去，深感自己人小力微，无所作为。现在受蒙面少女之恩，学会了三招步法，自己终于不再是让人呵着护着的小拖油瓶，以后不用再受制于人，心中欢喜，难以言喻。自离开临安后，谢悠第一次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蒙面少女微一沉吟，从怀中掏出一块物事，塞到谢悠手中。谢悠接过一看，是一块铁铸的令牌，比她的手掌小了一圈，一面绘有一朵莲花，一面刻了一把长刀。谢悠抬头看向蒙面少女，少女的大半张脸都被面纱所遮，只露出一双眼睛，神光逼人，如墨点漆。溶溶月色之下，寒风掠过，面纱轻拂，显得如梦似幻。
“这是还霄阁的黑铁令牌，你们到九江还有一段路要走，若是在途中遇到了难处，就拿着这块令牌到当地分舵，定会有人帮助你们。”蒙面少女说着，看向庙里，“俞庄是宣城分舵的人，江西那边未必有熟人，有了这块令牌，行事会方便许多。”
谢悠听她解释，知道这块令牌的功用在还霄阁决非小可，忙道：“令牌如此贵重，我不能收。”
“这东西留在我这里也是无用，也许日后还会有追兵追来，你拿着，说不定有用上的时候，这叫物尽其用。”
“可是姐姐已经教了我武功，我怎能……”
“别可是了，天快亮了，你去庙里休息吧，天亮还要赶路。”少女说罢，转身便走。
“姐姐！”
“还有何事？”少女侧过身子，轻问。
“我、我叫谢悠。”
“嗯，我知道。”
“我、我……”她本想问一问少女的姓名，毕竟少女救了她的命，又教了她武功，然而想起少女对俞庄说的话以及执意不肯相告的态度便犹豫起来。“我能看看你的脸吗？”
少女身子未动，叹道：“我的脸丑得很，会吓到你，回去吧。”说完，踏步离开。
谢悠握着黑铁令牌，心底升起淡淡的惆怅，她望着少女的身影逐渐在黑夜中消失，才默默回到庙中。
谢悠一推开门，发现俞庄不知何时坐到了门口，一道月光斜照在他脸上，多了几分萧索。俞庄缓缓睁开眼，轻声道：“回来了。”
“不好意思，吵到俞叔叔了。”
俞庄轻轻摇了摇头，似是不以为意。“我跟你一样，也睡不着。”
“怎么能睡得下呢？我一闭上眼，就看到师兄们流着血，仍要拼命护着我。我就想，是不是当初做错了。要不是我插手蔡巨的事，今日就不会被追，两位师兄也不会惨死。可是这样我就遇不到你爹，救不了你了。”
“佛家说，凡事皆有因果，可是我两位师兄一生救人助人，积攒功德，明明他们是在救人啊，怎么会……怎么会得到这样的结局……”
“我从小父母双亡，一直是自己一个人过，直到去了还霄阁和灵隐寺，才知道有朋友相伴是多么高兴。可是转眼之间，分舵没了，好多认识的兄弟和师兄们死了……唉，我在想什么，你还小，不该对你说这些……可是，我也无人可说了……”俞庄身子高大，坐着时与谢悠一样高，但此刻他心情委顿，整个人的气势不由弱了许多。
谢悠同样深陷失去亲人的痛苦中，她抿了抿唇，走到俞庄身前，伸手抱住了他。俞庄身子一僵，慢慢回抱住谢悠，深宵破庙中，隐隐传来低泣呜咽之声。
第二日一早，谢悠在杨氏怀中醒来，忆起昨晚种种情景，当真如一场幻梦。她从怀中摸出黑铁令，才确定那些事真实发生过。
主仆三人收拾停当，出得庙门，看见四名官差不知从哪里做了个担架，争先恐后地要抬俞庄，青荷在旁微笑不语。
青荷看见谢悠出来，眼睛一亮：“小妹妹，你们醒啦。”
谢悠施了一礼，“让青荷姐姐久等了。”
“等候未久，而且看四个螃蟹耍宝也挺好玩儿。”青荷从拿出一个小药瓶，道：“这瓶是上好的金创药，小小姐让我给你们的，说是俞大哥会用得着。”
谢悠收下药瓶道谢，问及蒙面少女，青荷回道：“小小姐有要事在身，天未亮就走了。她嘱托我送你们到渡口，然后去宣城府衙领走觉性师傅的尸体，送去灵隐寺。谢小妹妹，若你们收拾好了，那就启程吧。”
谢悠听到蒙面少女已走的消息，懊悔自己睡的太沉，醒得迟了，竟不能与她当面告别。
那四名官差把俞庄搬上担架，两人一组，轮流抬着俞庄上路，稍稍走得慢了，青荷就在后面呵斥。他们自打当差以来，从来都是喝骂百姓，哪里被百姓骂过，但恐于青荷一身武功，只好埋头赶路，苦不堪言。
这日正巧是立冬，冷意渐浓。沿路走来，林梢挂霜，鸟藏不飞，江山空寒，寂寂无声。众人走了一段路，到了渡口，正见有一只船运客回程，青荷付了船资，让四名官差抬俞庄上去，转身对谢悠道：“小小姐说，江湖浩远，风流云散，一别如雨，望你们一路保重。”
从昨晚遇见蒙面少女开始，谢悠在逃亡途中，终于有了一次安稳踏实的感觉。陡然间听到青荷说以后没有再见的机会，心中不免一阵失落。她想，她连少女的容貌姓名都不知晓，就算以后再见，也不过是不相识的陌路人罢了。
青荷告辞后，谢悠主仆跟着上船。俞庄接过谢悠递给他的金创药，叹道：“这少女虽然与还霄阁深有渊源，还救了我们，但观她行事狠辣，言谈间似乎带有一丝邪气。那侍女称呼她为小小姐，而不是小姐，更觉可疑。我想了半天，也猜不透这蒙面少女的来历。”
“俞叔叔，恩人姐姐昨晚还给了我这个东西。”谢悠说着，取出了黑铁令。
俞庄一看，顿时又惊又喜：“黑铁令是还霄阁中极为尊贵之物，持有者可以号令天下各地分舵。据我所知，拥有黑铁令的人屈指可数。这几年还霄阁势力的不断扩.张，除了大宋领土，甚至还在金国境内建立了隐秘分舵，有了黑铁令，相当于身后有了数千门众的支持。”
然而，他心中的疑问又浮现在眼前：救了他们的蒙面少女究竟是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