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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破枪(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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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动手,你还不配。”

青荷笑道:“难道换做我家小小姐,你就能赢了吗?还不快带着你的人走!”

这话确实说到了蔡巨的痛处。他觉出这少女功力深厚,自己若要拼斗,少有胜机,可仍不免嘴硬:“这些人可是朝廷要抓的,你们胆敢干预朝廷的事,可有想过后果是你们能承担得起的?”

蒙面少女看了一眼俞庄,又看了一眼谢悠,蹙眉道:“他们所犯何事?”

“他们犯的事可大了。宰相韩侂胄不自量力,妄想挥师北上,侵犯大金国领土。好在圣上英明,史大人果断,斩了韩侂胄的头,平息了大金国皇上的怒火,两岸百姓就此躲过一场战祸,多了几年安生日子。这小姑娘的爹是韩侂胄的得意门生,在朝中多次主张对大金国开战,其心可诛。韩侂胄一倒,她爹本该是被革职流放,可是却畏罪自杀,临死前派人护送他的女儿逃出临安城。嘿!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以为一死就一了百了,逃脱罪责?谢清泉之罪祸及家人,他的女儿本该被贬入贱籍,想就此逃了,可没那么容易。”

蒙面少女闻言看向谢悠,正巧谢悠也看向她。

纵然奴仆在右,经过多日的逃亡,谢悠已不再是几日前那个无忧无虑、衣着光鲜的官家小姐了。她衣角破损,鬓发凌乱,脸上沾染了风尘之色,那一双澄澈眼眸,状似桃花,哭过后眼角微带红晕,更让人觉得凄楚无依、娇弱可怜。旁边的官差不知何时将刀架在她脖子上,以作威胁,可是她望向蒙面少女的眼神却是那么平静,仿佛不知自己的生死就在别人的一念之间。

蒙面少女问向俞庄:“他说的话可都是真的?”

“是,不过……”蒙面少女拂袖打断他的话。

“我本来想留你们一命,”她抬头看了一眼玄月,微微叹息,莲步轻移,走向蔡巨,“可你却不识抬举。”

蔡巨见她缓步走来,不知怎地,气势为之一夺。他不由后退了一步,“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可是朝廷命官!动手之前可要先掂量掂量你自己的身份。”

蒙面少女原本离他有数十步远,蔡巨话音一落,就见蒙面少女身形一闪,眨眼间走到蔡巨的身前。众人都没看清她是怎么出手,只见少女手臂动了一下,蔡巨突然就被打了一巴掌,犹如之前官差打杨氏一般。蔡巨被这一巴掌打了个趔趄,心中又惊又惧。他早已猜出少女武功不弱,可少女迅如疾风,出手犹如鬼魅,远在他意料之上。这等快的掌法,他生平见所未见。

“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以为搬出‘朝廷’我就会怕吗?”

“你——”

“大宋为何半壁江山落入敌手,还不是君昏臣碌,从上到下没几个有骨气的。好不容易出了几个忠心为国的人物,不是被贬就是被杀。”她往前走一步,蔡巨就捂着脸退一步,“几十年过去了,朝廷还是那个惟金国命是从的的朝廷。这样的‘朝廷命官’,恕我敬不起来。”

“好!”俞庄躺在地上听到这番言论,不顾伤口疼痛,大声叫好。

“大胆!你、你、你可知这话传到临安、传到圣上耳里……”

“你觉得你还有命回临安吗?”

蒙面少女不待他回答,骤然出手,右掌直击蔡巨的胸口。眼见她一掌拍来,蔡巨横枪挡在胸前,哪知少女掌法奇异,右手竟从不可思议的角度袭来。蔡巨双手按住长枪,往下一压,欲要格住少女的手臂,未想少女招式一变,右掌顺势一收,左手执笛,点刺穿戳,反守为攻。

少女腾挪闪展,轻盈如燕,一会儿斜刺、一会儿横削,七八招间,一支玉笛,在她手中竟成了一把利器。蔡巨只是守住下盘不动,舞动长枪迎击,累得满头大汗。他与少女每一次交手,都能感到一股奇异的劲力传来,好几次震得他长枪差点脱手,心头不禁疑惑,这少女年纪轻轻,何以练就出如此高深的武功?

忽然间,蔡巨看得少女露出一个破绽,随即曲步上前,挥动长枪,挑向少女左臂的曲池穴。曲池穴是人体大穴,一旦受伤,非得大伤经脉气血不可。他这一枪蕴含了他平生功力,若是击中,少女轻则流血受伤,重则损经断脉,两年之内不能再运内功。

蒙面少女见他这一枪的来势,眼里微微露出一点得意,原来少女是故意虚晃一招引他上钩。少女继而右足轻点,腾至半空,左足在蔡巨的银枪上一踏,又窜高些许,转个半圈,飞身持笛,斜刺向蔡巨的右眼。

谢悠知道蔡巨下手狠辣,若是少女被伤,决计非轻。她担心少女被俞庄一枪刺中,心提到了嗓子眼。哪知少女使了诱敌之计,引得蔡巨上当后,凭借轻功,身子一转,情势陡变。谢悠见少女轻功斐然,施展如意,佩服不已。

“竟有风流绝代人,恰如凌波缥缈身。”她脑海中忽然浮现起这句话。

这下蔡巨心中大乱。他双掌握枪,运足了内功,若是突然撤掌,自己必遭反噬,伤及脏腑。可若是不收手回援,自己这只右眼必瞎无疑。惊惶之间,他步法已乱,只好弃枪回掌。可是他未来得及挡住少女这一击,少女左足就踢中他的胸口,将他踢翻在地,滚到一边,连吐出好几口鲜血。

“这是你自找的。”

这几下发生在电光石火间,谢悠在边上看得目眩神迷,明明刚才还在担心少女要被蔡巨所伤,哪想情势一转,蔡巨反而被踢倒在一旁。顿觉武学之奇,天下高人之多,难以究明。

蒙面少女看向后面四个官差,他们被少女的眼神一一扫过,只觉身上惊出了一层冷汗,连手中的刀都有些拿不稳。“我不喜欢赶尽杀绝,你们四个人,只能有一个人能活着。”她清清冷冷地说着,玉笛指向蔡巨,“谁杀了他,我就让谁活。”

蔡巨啐出一口血,骂道:“你们敢!你们手里有刀有人质,她不敢把你们怎么样,别信她的鬼话!”

少女冷笑:“这几个人和我无亲无故,你们以为威胁得了我吗?”

四个官差栗栗危惧,颤着手拿刀,不知该如何是好。其中一个人见老大被这少女打到吐血,吓得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蔡巨眼睛一瞥,见蒙面少女的侍女青荷正凝神看向众官差,没注意到他。他与青荷交过手,知道青荷的武功底细,当即身子向外一滚,立起身来,冲向青荷。

蔡巨左手成钩去锁青荷的喉咙,青荷反应也快,提刀斫向蔡巨的左臂。蔡巨誓要捉住青荷,要蒙面少女投鼠忌器,这一招不仅来势汹涌,面相也越发狰狞。青荷心中微怕,出招不由慢了。

蔡巨思忖青荷就在身侧,他若猝然暴起,众人尚未回神,蒙面少女不及出手,定能一举奏功。他满拟抓住青荷之后,再行威胁。不料就在他要靠近青荷身子时,双膝突然被两粒石子击中,登时大感剧痛,不由得跪了下来。青荷那一刀本是要砍他肘关节,结果他身子一矮,单刀竟从左肩直入脖颈,鲜血飞溅。蔡巨呜咽几声,带着一脸的惊恐,发出几声低吟,身子慢慢向右倒去,再无声息。

青荷虽然年纪小,却不是第一次杀人,神色十分平静。倒是谢悠,眼见蔡巨偷袭、蒙面少女脚踢石子、青荷劈刀一系列动作,心中有了一点难言的滋味,但这究竟是什么,她此时此刻并不清楚明白。

蒙面少女幽幽叹息:“他这一死,我该如何决定要谁活呢?”

其中一个官差扔下佩刀,大声求情:“姑奶奶饶命,女侠饶命,我、我们都是被胁迫的……我、我们也不知道要抓的是什么人……都是头儿要咱们动手的呀……”

剩下三个也接连附和说:“对,对,咱们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说,您就饶了我们的小命吧……”

“我们保证回去什么也不说,不会跟任何人提起今晚的事。”

青荷走过来道:“好了好了,别吵吵嚷嚷的。这样罢,你们四个跳进江里,让我家小小姐安静一会儿,等我喊你们,你们再出来。若是让我早发现有人偷偷潜走……”

“没有您的发话,我们绝对不敢偷跑!”

青荷叫道:“你们每人拿刀跳入江中,举起刀越过水面,四个人四把刀,若是让我看见少了一把,其他三人也别想见到明天的太阳。”

四名官差应声而是,纷纷提刀跳入青弋江中,青荷在江边监视。

那四个官差一走,谢悠主仆三人即刻重获自由,跑到俞庄身前。蒙面少女举步走来,俞庄正要起身道谢,却被蒙面少女按住肩头。俞庄心怀疑惑,正要开口,却见蒙面少女微微低下头。白纱遮住了她大半张脸,一旁的谢悠只看得见她黑亮的双眸。

只听少女轻吟道:“南朝烟雨冥冥里,病来独舟望北廷。”

俞庄激动喊道:“采石野径萧萧处,淮上列座多豪英。”

“兵甲老去折戟志,梦回鏖战踏五京。”

“舞榭不尽伤心事,谁人还忆武穆军?”

少女眉眼微舒:“果然是你。”

俞庄喜道:“姑娘也是阁里的人?”

谢悠心中好奇,他们两个人不过是念了几句诗,诗句粗疏未琢,算不上好,何以俞叔叔如此激动、单凭一首诗就确认对方身份?她看了看少女,又看了看俞庄,深感困惑。

后来她向俞庄问起才知,蒙面少女和俞庄所念的诗,是还霄阁阁主傅半山所作。数年前傅半山登临采石矶,忆及宋金两国在此交战,年轻时一同奋战的好友们已经相继故去,河山却依旧未复,伤心悲愤之下写了这首讽诗,痛陈国耻,以表哀情。后来这首诗被还霄阁的门人争相传诵,时日一长,倒成了彼此间联络的切口暗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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