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追兵（2/2）

“是，是，您们慢慢聊。”店小二提壶慢慢向后退，眼珠子还不停往屋里看。小二走后，觉心问道：“宣城分舵人手多少，鲁舵主武功如何？”

俞庄道：“长江、淮河一带，分舵人手分布相差无几，鲁舵主年轻时曾得傅阁主指点，武功比我高明得多。师兄，你问这话，是不是城中担心敌手未退，明日见敌非友？”

“正是。分舵一夕之间人影皆空，结合四邻对那晚的描述，显是碰上了极大的麻烦。若是对头留在城中未走，你明日前去鲁宅，恐有危险。”

“这样，明日一早，我埋伏在附近，你们备好马车行李在旁观察，若来者不是分舵的人，我便不露面，咱们走就是了。我在分舵时鲁舵主对我照顾有加，不设法查明此间真相，我总是于心难安。”

众人再劝，都被他一一回绝。

谢悠是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吵醒的。她极力睁开眼睛，却怎么也不能够。情急之下，咬了一下舌尖，登时清醒过来，就听觉性在门外喊道：“谢小姐，小绢姑娘，杨大娘，快收拾行，这家店是黑店！”

谢悠一惊，勉力起身，推醒小绢和杨氏，各自起床穿衣，收拾行李。这时门外传来俞庄的怒喝：“于老头呢？躲哪里去了，敢下迷香却不敢来见我？”

“佛爷息怒，我们掌柜的不在……”外面传来店小二颤颤巍巍的声音。

“你当我是傻子吗？于老头不在你们就敢给我们下迷香！”

“不，不，不……”小二想要辩解，却不知说什么好，吓得声音都带了哭腔。

“狼心狗肺的东西，真忘了当初是谁帮他把被盗的财物追回来的？”

“这真不是掌柜的主意，不，不是我们……”

“不是你们是谁？”

“是……是那帮官爷……要求的……您有气，去找他们……我们不敢……”

俞庄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原想朝廷要抓的韩系官员不少，即便追捕大理寺少卿之女，依大宋朝廷的运作效率，在他暂时甩掉蔡巨之后，可以暂时安全几日，不想这么快就被追上。看来朝廷对这件事重视非常，早已通知各路官府，又或者，是他当日根本没有调走蔡巨。

俞庄猜的没错，蔡巨没有追去黄山。

当年蔡巨无意中听到民间为淮上抗金义军筹集了十六万两白银，顶得上宋朝给金国大半年的岁贡。他花了一番力气探听到运送路线和镖局名号，自忖凭己武功，劫来这趟镖银不算难事。哪知半路杀出个俞庄，坏他好事。好在他见机得快，立即嫁祸俞庄。不料意满之时又出了个谢清泉坏他计划，只好花去大半身家，打点关系。幸而他及时销毁证据，谢清泉知道劫镖一事与他有关，却也拿他无可奈何。蔡巨免去牢狱之灾，也从此记恨起了这两人。

蔡巨那日在临安城得知谢府大火，心里一阵高兴，幸灾乐祸的赶到谢府，想亲眼看看仇人如何。正巧碰上衙役抬了烧焦的尸体出来，他混在人堆里，看见其中一个尸身左手小拇指短了一截，认出这正是他的仇人所谢清泉。又旁边的听衙役说少了两个小孩和一个大人的尸体。他心思一动，便觉这里面有古怪。稍稍一打问，探听到几日前有个秃头将谢小姐主仆接走了，后来谢府又来了几个和尚住着，邻人说像是灵隐寺的僧人。

蔡巨疾奔到灵隐寺，说谢府被烧，特来通报谢小姐。开门的是个小沙弥，听见这话，跟他说谢小姐下午已经离开临安，去哪里他并不知道。

蔡巨心想，这正是天赐良机。他的仇人之一死了，若是抓到谢清泉的女儿，折磨一番，便可大大出气。他是个八品副尉，上司十分庸碌，稍一使计，就告假成功，接着到余杭借调走几名官差，追查谢悠踪迹。他给自己五天时间来找谢悠。不想到了第三天，听到韩侂胄被害继而抄家的消息，心中大喜，想到谢清泉就算不被火烧，活着也要贬职外放，得知朝廷对谢清泉的态度，追捕谢悠就更有底气，说不定缉拿到罪臣之女后，还能奖赏他一番，也就顾不得假期的事了。

后来在绩溪见到俞庄，蔡巨立时明白，俞庄定是来帮谢清泉送走女儿的。那日俞庄引他们西行，他心思敏锐，立刻猜出用意。想到他们既然是从临安离开，那就不会再走回头路，俞庄向西方逃走，看来他们应该是要往北或者往南。北地多战乱，南方局势相对平稳，可有他这个对手在后，换做是蔡巨本人，也要绕路北行一段才安心。于是他吩咐几名头脑灵活的手下南下追踪，每到一处就通知当地官府协力搜索，他则带剩下的人北上。地方官见京城畿兵吩咐，不敢怠慢，沿途客栈食肆被通知了七七八八。

当谢悠他们投宿在洪桥客栈时，店小二一眼便认出了他们，通知官府。可是蔡巨那时离宣城还有一段距离，不能即时赶到。宣城的捕头让掌柜于老头深夜时分偷偷请走客栈里其他旅客，又给了于老头一包迷香，趁谢悠一行人睡熟时下了，拖时间等蔡巨赶来。

于老头念及俞庄曾经帮过他，不愿亲自动手，叫小二去下迷香，小二心里好怕，可是又不敢不去。挨过一个又一个时辰，眼见再不去天就亮了，才磨磨蹭蹭地潜到俞庄师兄弟的门口，用手指在窗纸上捅了个窟窿，将迷香吹进去。

师兄弟三人武功在身，耳目通灵，加上连日躲避追捕，十分小心，听到门外脚步声鬼祟，已然惊醒，各自按捺不动，要看门外人有何举动。待要闻到一股奇异之气，便知外面有人在吹迷香。俞庄大怒，一推开门，就看到店小二畏畏缩缩地站在门外，觉心前去四周探查，觉性则去叫醒谢悠。

谢悠三人匆忙穿戴好，打开门，就见俞庄脸上又惊又怒。他听完店小二的话，冷哼了一声，抓起店小二的身子往楼梯狠狠一掷，那店小二就从楼梯骨碌骨碌的滚了下去。

觉心走过来道：“我方才去查看，见客栈外面围了一圈官差，至少有二十人。客栈前前后后都被包围了，我们该怎么办？”

俞庄沉声道：“二十个官差不是咱们的对手，趁蔡巨没追来，想法子冲出城去。”他提棍走下楼梯，那店小二早就躲进了柜台里，他看也不看，推开客栈大门，果见门外左右两侧各站了十多个官差。觉心觉性护着谢悠三人下楼，到得大门前，俞庄低声说：“他们恐怕在马厩里也埋伏了人，咱们不取马了。等下我引开他们，你们趁乱逃走，护送谢小姐去巢湖分舵。”说罢，大步走了出去。

众官差见他出来，一齐拔刀，一人叫道：“喂，你再走我们就对你不客气了！”

俞庄冷笑：“你们几时对我‘客气’过了？我偏要走，你能奈我何？”

又听一个官差对另一个小声嘀咕道：“蔡大人说听他号令，可是蔡大人还没来，咱们怎么动手？”另一个骂道：“你白痴！难道人家要打你，你还要呆着不动吗？”

这群官差听得蔡巨警示，知道俞庄等人身负武功，本想趁机下药，待蔡巨赶到再做打算，暗夜之中也不敢点火，怕惊醒他们。现下被对方识破，也就不再顾忌，几个官差赶忙点起了火把。火光一亮，众官差才看清俞庄，见他身宽腰圆，皮肤黝黑，十分魁梧，满脸肃容，恰如金刚怒目，不由心下生了两分怯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