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2/2）

萧思远揪住躲在城门洞的几个壮劳力，“快帮忙关城门。”

这些人都是一脸劫后余生的惊惶表情，被萧思远的大嗓门一吼，赶紧七手八脚地往上收吊桥。

“关城门，下钥匙。”

“不要，不要，放我们出去。”

“快放我们出去。”

“我要走。”

刚才死的死，躲的躲，这会儿海寇一撤，逃难的人都涌了出来。亲眼见了杀人不眨眼的海寇，众人再也顾不得这里有没有可以裹腹的粮食。海寇若是大规模进犯，这座城，这些人都危在旦夕。逃难离散，虽然饱经磨难，但至少性命旦夕间无虞。

可如果海寇大规模来袭，就不是轻易能抵挡了的。

萧思远算是开了眼，刚才敌寇来犯时，半个鬼影子他也没看见，现在要逃命了，一个个使出排山倒海的神力没头苍蝇似的往城外冲。

这时，从城中又跑来一队人马，尽管也衣衫破烂，形容狼狈，但行动起来却是训练有素的样子。一个个身上还都带着血，应该是刚才和海寇作战时染上的。

他们拼命挤进人群，一个个连比带说，像要安抚住暴动的人群，可流民们乱成了一锅粥，根本无人理睬他们。

萧思远一把拉过陈继乾，窜上高台，解下勉强能用的铜吼，大喊道：“想死的尽管往外跑。”

底下人先是一愣，抬头看见两个单薄少年郎，于是又开始拥挤着要开城门。

萧思远见最前面的人已经碰到了城门，便再也顾不了许多，抬起右臂，发射弩箭。

弩箭在空中带出强力的气流，划出清晰的弧度，“噔”的一声钉在了城门钥匙上。

他先发一箭，再次勾动机括，上了第二发，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几乎未有任何迟疑与瞄准似的，一箭射在了最靠近城门的男人的发髻上。

“定国公府萧思远在此，朝廷大军不日即将到达此地。出此城门者以叛国罪论处，格杀勿论。”

定国公府，是可以比肩靖南王府的存在。在百姓心中，南赵北萧，是大周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

众人再看萧思远，便觉高台上迎风而立的少年人不再单薄，溅满鲜血的素色衣衫于风中飞舞，左手执剑，右臂高举，说不出的意气与热血。

等躁动的人群被安抚好，萧思远才从高台上爬下来。

是真的爬下来，他连累再失血，已经没有太多的力气维护他所谓的风度。

陈继乾从刚才起就一言不发，萧思远半截身子挂在他的身上，他都是木木的。

“抱歉，这里有大夫吗？”

“我就是。”周围围观他们爬下来的人群中，走出一人。

“劳驾给看看，我朋友好像昏了过去。”

“没昏，没……”萧思远含混着答道。

不管昏没昏，死皮耷拉眼的样子总要救的。就近找了间房子，将人抬了进去。

自称大夫的男人先给治了外伤，嘟囔一句：“失血过多。”又诊了脉，再加一句，“饿得。”

陈继乾接过别人递来的碗，一勺勺把粥塞进萧思远的牙缝里。他哪里干过这些，喂一半撒一半，折腾了一身汗才把一碗粥喂完。

他将碗放在床头，又把被子裹紧了一些。刚才喂饭时，他的手指触碰到了萧思远的面颊，不知是因为饥饿还是失血，他的脸冰的让人难受。

“你个大傻子。”

陈继乾不知自己到底说了几遍，他坐在床边，表面上看去仍旧镇静无比。只有他自己知道衣衫下的手抖的不能自抑。外祖自戕时，他没有害怕，贵妃往他宫中放蛇时他没有害怕，甚至吊在巨鳄口上时，他也没有害怕。可是，少年太子不得不承认，当他看见萧思远不顾一切冲到倭刀之下时，他怕了。

那一刀，如果真的落到他的致命处……

昏迷中的萧思远觉得喊杀声先是越来越近，接着又越来越远。他一低头，竟然看见自己手中握着一个半旧的蝈蝈笼子。

这个笼子这么眼熟，他低着头，费神地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是自己小时候的那只，后来在停云城被偷袭的那次丢失再也找不到了。

他记得，那天，天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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