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旧（2/2）
依然被眼疾手快的楚牧风泼了一碗醋。
“好了，这些都你吃吧。我饱了。”她微笑道。
楚牧风气的慌，但又不好眼睁睁看着三碗好端端的食物浪费。
江萝是个狠女人，惹不起。他恨恨地吃着，舌尖直酸到牙根。
夜，热闹非凡。远处的天空隐隐有光在闪，寒风携来喧闹的人声。
可他这里，寂静如死水。
楚贺推开窗扇，看了看天空，漆黑无比。他淡淡地收回视线，毫不在意这沉重到令人窒息的黑暗。屋里没有点灯，连平常候在门外的宫人也玩乐去了。他看了手上的暖玉发了一会呆。阿鹂死了，现在暖玉来陪着他了。
冰凉的指尖由于暖玉的缘故传来一丝温暖。可玉到底也不是个活物，楚贺总觉得少了什么。
突然，一只白到反光的东西被吊着从窗外边慢慢放下来。
楚贺察觉到动静，也不急着捕捉，而是靠在窗边，握着袖间随时藏着的匕首等候着时机。
刚准备下手的时候，却见发间簪着琉璃玛瑙花的脑袋探了进来：“咦？没人吗？还是睡了？不过这窗户怎么还敞着……”
江萝止住了话语，因为她察觉到楚贺手中有三尺寒光正悬在她头上。
楚贺眼里满是杀意，对上她清澈明亮的眼睛时，眼中寒气虽有所缓和，但警惕之色仍未消散。这让江萝觉得很受伤。
“你鬼鬼祟祟来此地是为何？”
江萝编了个谎话：“楚牧……楚二公子想着你大概也没吃饱，就顺便买了份让我带给你。”
“呵。”楚贺收起利刃，冷笑，“他真有这么好心？”
今天的楚贺和平常看起来完全不一样。毕竟还是个少年，眼底的冷酷戾气也没完全掩住，让江萝真真切切地瞧了个清楚。
江萝眼巴巴地在窗外看着他，没否定也没肯定。
楚贺倒是抬起眼，瞳中锋芒毕露：“江萝，你半夜打着楚牧风的名号给我送东西，就不怕楚牧风伤心？”
江萝听到弦外之音也没想多：“本来就是他和我一起去买的啊。”
楚贺道：“那他还真是心大。”江萝皱眉，又听到他补充：“也挺可怜。”
“啊？”
“你还不知道他的心意？”楚贺淡淡道，“我一个外人都能看出来……”
江萝没有说话，对于此事她也只是猜测。
然而楚贺却再没说下去，拽过绳子将云吞和几只看起来较为精致的饼子提上来：“我听说，你最近对二皇兄的过去经历多有关注。”
江萝愕然。
她自己明明把询问查找的痕迹隐藏的够好，却没想到楚贺这平常看起来什么都漠不关心的人，居然知道这么隐蔽的消息！
楚贺真不简单。
“是，那又如何。”江萝知道说谎也没用，干脆坦诚相待。
“我也不想欠着你。”他面对着江萝后退到柜边，从抽屉中取出一只织着网子的细环，下面吊坠着几片羽毛，“这是捕梦网。将它放在所要捕梦之人近侧，之后再放于清水之上方能看到。”
“你给我这个干嘛？”江萝背后的手开始微微缩紧，“正宗的捕梦网应该是很难得到的吧？”
楚贺一脸平静并未辩解，反而不在意般回身：“你给我送吃的，这恩情不能不报。我回你想要的，从此互不相欠，岂不两全。”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又不是有所图的才给你送吃的。”江萝皱眉。
楚贺没回头，声音一如既往地平淡：“本公子自然知晓。但我不习惯欠别人的。”
“更何况……”楚贺转过身子，“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不应该好好把握机会吗？”
“而且楚牧风现在还喜欢你。喜欢一个人，就越是卑微。你觉得本来就觉得卑微的他还愿意对你说出那不算光彩的过往吗？”
“你难道知道？”
楚贺淡淡一笑：“自然。不过这宫里，知道的也仅剩三人了。”他把捕梦网放到江萝手上，“爱要不要。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江萝咬了咬牙，思量几息还是接了下去：“多谢。”
目送着绯红的身影在雪地中渐行渐远，楚贺叹息：“果真，你挺可怜的。”
嫣红的绫罗装饰着殿堂，四边灯火点燃寒意带来稍许暖意。
是楚皇设的百官宴。如此重大的场面，楚牧风、楚欢、楚贺三位皇子自然是要出面的。但由于楚贺被令幽闭，所以他并没露面。
江萝是江国人，也算是楚国外交的对象之一。
她百无聊赖地听着楚皇瞎扯，面上却给足了楚皇面子。楚牧风坐的不老实，眼睛总是往她这里瞟。江萝自从昨晚楚贺把话挑明了就有种异样的心情。以往的江萝必然会回瞪过去，可今天她再也不敢对上楚牧风的视线了。
就觉得……好羞涩。
啧啧啧。她自己都忍不住咋舌。
楚牧风察觉到异样，侧眼看着江萝，不知道她究竟怎么了。
反正待会是有自由交流时间的，到时候再拦住她问问也不迟。
这么想着，他才收回视线。
江萝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只睡半个时辰，现在意识有些恍惚。和前几天在楚家后宫宴上时的感觉一模一样。昏昏欲睡？头有些晕？
她不知道。雪花般的光斑侵占了她的视野，登时恶心感又涌了上来。
可千万别晕了……
幸好，除了耳朵有点耳鸣、视线比较模糊外，其他一切恢复正常了。
楚皇站了起来。
干嘛呢？
耳鸣更厉害了。她听不清大家在议论什么，就觉得，好吵。
所有的运动在她眼里被解析成了无数慢速的画面——
楚牧风向她这里疾走过来。
楚欢抽出一旁侍卫的剑。
大家脸上出现了惊慌的神色。
怎么了？
她不理解。
“来人！快护驾！”
“大家莫要慌乱！快保护好自己！”
……
江萝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就忽然被纳入谁人温暖的怀抱里。顿时一种淡淡的竹子清香袭来，与清晰可闻的心跳声让江萝唤回了神识。
她透过仅有的缝隙看到，有的女孩被护在少年身后，有的夫人被丈夫护在怀中，其余的弱势群体则被侍卫保护着，用剑反击着无数飞窜的箭雨！
有人在暗袭放箭企图杀人！
“扑哧——！”
淡淡的血腥味沿着尖锐物体刺入皮·肉的声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江萝的瞳孔骤然缩紧：“楚牧风，你……”
“没事。”
“咔！”又是一箭，正入楚牧风左肩！
楚牧风一手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免受伤害，一手拿起剑，开始抵御不善来箭。
“楚牧风！你受伤了！”
“别动！我说了没事。”他咬着牙，没看怀里的江萝。忽然神色有异：“这箭……”
“怎么了？”
江萝面色焦急，看起来是真在担心着他。
楚牧风在心中暗暗偷笑。
此时场面一片混乱，禁军还在赶来救援的路上，各人只能被迫学会自救。楚欢挥着剑拍击箭羽，侍卫包住众人，在最外围奋力守护。而楚牧风则掩护着江萝躲在一颗朱色柱子后，面色越来越惨白。
他低下头，不过短短几息时间，声音竟变得沙哑无比：
“江萝，我有句话想对你说……”他咳了一声，肩上的暗红开始氤氲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