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高山景行，云胡不喜（八）（1/2）
却说萧十一郎这边，在得知江湖众人聚众于无垢山庄参加沈家庄的唁礼，本想现身一证清白。可半途在城外茶寮遇见了本早已死亡的四大高手之一的赵无极。
此前他和海灵子、屠啸天诬陷他杀死了独臂鹰王司空曙。龙门驿站一幕至今历历在目。他们是怎样和小公子勾结在一起将割鹿刀掉包，又是怎样将所有事情嫁祸给他，萧十一郎可谓一清二楚。
他本就对赵无极抱有十分的戒心，是以当赵无极亲自倒酒给他的时候，萧十一郎并未接过。然赵无极却并未在意，反倒提议想要跟他一道去无垢山庄为他作证——因为沈家庄起火当日，他亲眼见到萧十一郎在少林山下的酒竂里买醉。
而作为交换条件，以如今身在天宗的便利，萧十一郎要为他作证，他当初被沈飞云灭口假死后，被小公子救回天宗又迫于无奈只能暗中帮助小公子收集江湖情报。
借萧十一郎的手重回江湖，这就是赵无极的条件。很显然，萧十一郎相信了，因为赵无极向来醉心名利。为表诚意，他又从怀中拿出收集到的情报给萧十一郎亲自过目。
萧十一郎信了，可他没想到，老谋深算如赵无极这般，竟然将毒下在了纸上。原来这又是为了得到割鹿刀而不择手段的人，而最终救了他的居然是小公子。
躺在床上的萧十一郎回想最近经历的一切，不禁自嘲一笑。蓦的，他脑海中浮现出沈灵素的样子。现在外界都在传闻是他将她重伤，到如今还在无垢山庄静养，他心中苦闷，不知道再面对她的时候，她将会如何对他。
挺身翻起，他如今不求江湖上其他人怎么看他，他只想知道她怎么看他。
一入天宗大殿，便见逍遥侯与小公子一上一下相对而立。
见他入内，逍遥侯只抬手悠悠道：“之前我说过，用不了多久，你会主动找我。看来这局我又赢了。”
“赢对于你，该是常态。逍遥侯哪有输的时候啊？”
“当然有了。在我像你一样年轻的时候~”
“我身上的毒，是你解的吗？”
小公子轻瞥了他一眼，用自豪而不自觉间带着崇拜的口吻道：“除了我师父，这天底下恐怕没人能救你！”
“哼~据我所闻，楼夫人与千面公子王怜花，那二位前辈的本事可不下于你师父。”
小公子听后双眼圆瞪，她如今身上被沈灵素下了一股古怪气息，每日都叫她难受至极，就连逍遥侯也只能治标，不能治本。逍遥侯已是告诉她“解铃还须系铃人”，她自己自作主张惹下的事，就该她自己去解决。
“萧十一郎你别得意！莫说那沈姐姐喜欢的人不是你~怕是你还不知道吧，楼夫人亲口下了令，天下医者但凡从神农令者，皆不医你萧十一郎的生死！你如今若是再受伤，也只有我们天宗敢救！哼！”
紧了紧拳头，萧十一郎并未表态，只直言对逍遥侯道：“你为什么救我？”
抬首看他一眼，逍遥侯一如既往的平静：“我以为你至少会先说句感谢的话。”
“哼~逍遥侯行事岂能以常人之心判断？救你可能是害你，害你却又可能是救你，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我不问清楚，怎么知道...等着我的究竟是吉是凶？”
逍遥侯倒是依然不生气，甚至笑骂了他一句：“还跟以前一样牙尖嘴利~那依你之见，我又为何救你啊？”
想到此前发生的事情，萧十一郎只自嘲一笑。
“或许，你只是想要让我看到一个结果。打从你送我割鹿刀开始，这一切就是一场预谋，一个你精心摆布的棋局。你还没看见预谋的结果，棋局上的输赢，所以不想我这么快就死~”
“嗯~有进步。”
听到他承认，萧十一郎心中一动：“那我问你，你要的结果究竟是什么？”
“就是现在，你站在我面前。”负手而立，逍遥侯只轻点了点下巴，面具下的眼睛带着高深莫测的笑意：“来~你说说看，你在江湖上看到了些什么？可有你说的那些道义或江湖侠义？”
“如今江湖血案不断，人人欲杀我。”想及此，萧十一郎只冷嘲道：“说是复仇，可这些复仇也是假的，他们觊觎的无非是我手中这把割、鹿、刀~”
一阵轻笑自面具下传来：“复仇虽假，但那些血案却千真万确。”
“那这些血案是何人所为？”鹰眸带着质问的目光看向上方那人：“为什么他们都要找我复仇？！”
“你不是一直认为是我做的吗？到今天，你还这么认为吗？”
“那些喽啰哪配我师父出手？”小公子一双美目熠熠生辉，似是在说着极为珍藏的秘密，又似是在炫耀：“那个天龙教主啊，是被天龙教的左右使者所杀，而那左右使者找你复仇，实则是在贼喊捉贼。
武当的紫阳真人死于他亲弟弟手中，那弟嫂通奸已久，早就起了杀心。至于这聚义山庄的百里弦歌图，顾家堡的紫银双剑，则是被一些初入江湖，名不见经传的飞贼所盗。我这么说~你可懂我的意思？”
冷哼一声，萧十一郎斜睨了那看似天真无邪，实则滑不溜手的小公子一眼：“我凭什么相信你？”
倒是逍遥侯点了点头，用极为真诚的语气叹道：“我徒儿讲的，是真的。她虽然心狠手辣，却不敢在我面前说谎~那些人的确久有杀心，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动手。”
“那你的意思是说，是我的出现给了他们机会？而我，成了他们选中的——替、罪、羊！”
横抱双手，小公子翻了个白眼，语气中不失天真稚气：“终于想明白啦！”接着又噘嘴皱眉喃喃道：“可那聚义山庄和顾家堡是怎么回事？明明我....”
察觉到上方递来的锋利视线，她心下一慌，忙解释道：“师父！那不是我做的！徒儿拿命保证！”
一个锅也是背，两个锅也是背，这么多锅盖下来，他如今不想背可还是得背，也罢，也罢！如今萧十一郎最想知道的就是：“那火烧沈家庄的真凶，究竟是谁？！”
别人误会他无所谓，他最不敢接受的就是沈灵素的误会！他怎么可能舍得伤害她？！
他眼中的痛苦虽一闪而过，可还是让逍遥侯捕捉到了。
“这个~我要你自己去悟。”
看着萧十一郎离去的背影，逍遥侯只摇头失笑：“那小丫头这么简单纯透的人，没想到却爱上了一个沉入深渊的鬼~呵~是命，还是债？”
“师父？”
逍遥侯挥了挥手，自顾转身离去，只背着身影边走边道：“你体内的那劲气，你自己去求那丫头化解~阴阳二气，阴多一分则伤，阳少一分则亡，她到底用了几分阴、几分阳，本座也是不知。不想变成废人，就得先学会低头....有趣...有趣.....”
独留下一脸神色莫名的小公子捏紧拳头咬牙不语。
......
有花方酌酒，无月不登楼。从前，连城璧觉得酒饮起来，无非乱性扰情。可如今，他却觉得，酒困时，方思茶，酒酣时，胸胆无惧尚开张。
古来君子皆以酒为兴观愁怨，这杯中琼酿，却似是江湖春秋。都说人生八苦，尽在其中，他却觉得人生几乐也该从这杯中之物可寻，全凭这饮酒人的心情。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开始于这金樽玉液中品其中忧乐了呢？大概是从他亲手点燃沈家庄第一把火的时候吧，那日之后，他却是体味了这酒中滋味。
一口饮下，回想过往种种，江湖夜雨十年灯，竟是在遇见沈灵素之后，他才觉得不枉血液沸腾活得一场。
“公子？”
恍然回神，连叔正掌着托盘站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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