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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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北雨每到清明节时，都很郁闷。

这场郁闷是一个曲线报表，要从愚人节开始，到他的生日结束。他先是禁止身边的狗腿们与他开任何玩笑，不准他们如同往常一样跟着，他需要独自安静，如同昏君颁布的宵禁令，连弄臣们过了戌时都不敢弹弦打鼓。

等到了清明节当天，这种郁闷会达到最高峰。军北雨的舅舅阮比邻，会让司机开着黑色的加长林肯来接他，后头还有一排宾利尾行，巨大的阵仗以彰显金星地产的财大气粗，他们要去城北名迹的一块风水宝地上坟。

那块群墓坐落在湖的中心岛，遗世独立，从高空俯瞰像一颗濒死的瞳孔。那里埋了军北雨的爸爸、妈妈和舅妈。墓地是阮比邻四处找高人算卦后，真心舍得把这个价值千万的奢华酒店项目停了，让亡者一举合葬在此。

车队到了岸边，快艇就靠了过来。阮比邻给军北雨套上救生衣，然后再给自己穿上。两人坐上仓板，几个保镖分处前后栏杆旁。快艇在湖面上滑了湾，开始向中心岛驶去。

小时候，军北雨曾经会问舅舅阮比邻：“阮芫为什么不来？”

阮比邻回答他：“她还太小了。”

“那她不会想妈妈么？”

阮比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等军北雨长大了，便自行得到了答案——那个高人告诫过阮比邻，不能有女性来中心岛，会冲撞极阳之气，破坏风水，再次带来血煞之灾，阮比邻竟然就信了这种封建迷信，从来都没让自己的女儿来祭拜母亲。

但军北雨没有以此来跟舅舅争执。当年火灾发生时，表妹两岁，自己也还只是个孩子，而阮比邻是一个成年人了，他在失去了妻子、姐姐、姐夫这些亲人后，还要肩负起整个财团的责任，养育两个不懂事的小孩，那么有一些不科学的信仰，是值得理解的。

这些古旧的力量，歪曲的信仰，帮助阮比邻撑过了煎熬的诸多时刻。阮比邻供奉它们，对它们顶礼膜拜，早起睡前要冥想，每天要盘八十一次念珠，鞋子要朝着正北方摆。

军北雨无可指摘。

通向合葬墓的小径，有大理石铺路，但总归是一年只来祭拜一次的荒岛，各种野草在旁没人式的疯长，似乎像要抵达彼岸的鹊桥。保镖们从腰间掏出工具开路，阮比邻嫌他们动作太大，自己要过了一根登山棍，慢慢往墓那边拨去。

众人走到墓前，都累得出了点汗。合葬墓修得很特别，八卦型，每个角到墓顶都缠了金线和玉铃，它们经过常年风吹日晒，整体都已陈旧，像一张破碎的蛛网。

阮比邻先按照自己的祭拜习惯，换下每个角的旧金符，替换上新的开过光的，保镖们摆好八种白酒，八种水果，然后在墓前放下一个石笼龛，这是供军北雨用来烧东西的，烧完了，笼龛就要埋入地底，作为墓后登高的台阶，一年一级，到此时已有十七阶。

军北雨拿出了自己准备的祭拜品，纸扎的最新款数码产品，纸扎的高档化妆品，一个个往石笼龛里丢，还跟长眠的人解释道：

“爸、妈，舅母，钱我就不给你们烧了，反正都是舅舅管着，他负责，你们那肯定够花，我就给你们送点小玩意吧，这个平板是最新款的，爸爸可以看看股票。化妆品呢，我也不知道妈和舅母是什么肤质，反正哪种都买了，你们自己分着用。等再过几年，你们岁数大了，我就给你们烧点美容仪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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