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浴火（2/2）

沈清玉抹了把脸，想笑一笑安慰邹嬷嬷几句。可她扯了几次嘴角，也没能露出个笑模样来。</p>

帐子里溢着一股子混着药味儿的·血·腥·气，沈清玉看着被子上沾着的·斑·斑·血迹，腿软的有些站不住：“那天不是还好好的，怎么会这么严重？”</p>

沈清玉的声音发僵，浑身也僵得几不能行，她捂住心口，阖眸缓了一阵子，才和邹嬷嬷行至一旁，低声问起姚氏的情形来。</p>

“钱先生已经尽力了。”邹嬷嬷灰败着一张脸，一时仿佛苍老了数十岁。沈清玉看得心酸，伸出手去握了握她干燥·粗·糙·的手：“嬷嬷不能倒下。”沈清玉好容易笑了笑：“要是真有不好，嬷嬷还要留着精神照料娘娘。”</p>

邹嬷嬷扶住桌面，拿出个瓷瓶儿来放在鼻端嗅了嗅。沈清玉隐约嗅到一股清凉冷冽的气息，叹了口气，也没多说什么。</p>

“娘娘这样已经几天了，今天实在是撑不下去了，连钱先生都说，这对娘娘来说，未尝不是个解脱。”为了保住这个孩子，娘娘太苦了，邹嬷嬷每·日·在旁看着，都觉难受得·喘·不过气来。</p>

有了真心相询的人，邹嬷嬷也能把心里的话往出说一说：“上回落胎，娘娘伤了根本，后头又连连伤心，身体根本没调养得过来，这次娘娘好容易有了孩子，头前儿都好好儿的，就是难受，也没见这样要命，谁知道越往后越难捱，照着月份说这胎都该坐稳了，可娘娘这儿却是折腾得更加厉害。”邹嬷嬷苦笑道：“其实也好，也好。”没了这个孩子，娘娘好歹能少受些罪。</p>

沈清玉看着邹嬷嬷眼底的绝望空洞，也觉·胸·口·滞闷不已。邹嬷嬷这会儿是这样说，可保不住这个孩子，姚氏此生都可能不能再做母亲，这件事无论对谁来说，都是不小的打击。</p>

沈清玉一直陪在姚氏身边，看着太医和医女·进·进·出·出，听着钱老连连叹息，已经知道这件事的最终结果。</p>

姚氏的身子已经撑到了极限，早时钱老就说过，这孩子最好还是不要留了，就算留下，生出来，也是胎中不足，命短多病，还可能连累·母·体，更有甚者，可能会让姚氏因此丧命。</p>

可姚氏分明知道此间厉害，仍旧不肯妥协。她拼了命地要保住这个孩子，丝毫不去考虑结果会有多么惨烈。</p>

沈清玉坐在·床·畔，看着姚氏几乎失了·生·气的模样，不知怎的，竟觉得她是故意的。</p>

姚氏是个何等爱憎分明，刚烈决绝之人，她拼着·性·命不顾，除了想要留下血脉之外，是不是还有意无意地想借着这事彻底解脱？</p>

沈清玉不知道她该有多绝望，才会这般不顾一切地损耗己身。</p>

三皇子最终决定提前落·胎，钱老叹着气走进来时，姚氏正紧咬牙关，从喉咙里发出模糊的低喊声。</p>

沈清玉被丛星搀了出去，她踏出屋门时，似乎听到了姚氏撕心裂肺的喊声。</p>

三皇子阖目靠在门板上，这么冷的天，他竟然满脸都是汗水，两只手也隐隐地发着抖。沈清玉丝毫也不同情他。她抱住郑锋的·腰，把脸埋在他的心口。</p>

郑锋把她牢牢拢在怀里，大手一下下地在她背上轻拍。</p>

身后传来“咚”得一声响，接着便有内监大呼小叫的声音·入·耳。沈清玉没有回头，她知道这是三皇子跌坐在了地上，甚至还有可能晕了过去。</p>

这一切都该怪谁？沈清玉眼眶涩得厉害，她使劲在郑锋怀里·蹭·了·蹭·脸，然后回头瞥了三皇子一眼。</p>

这一看，她禁不住瞪大了眼。也才知道，这人不是没心没肺。他眼下的表情，就像是谁拿着一把·匕·首·一下下·剜·出了他的心。他分明疼得难以忍受，却连一声痛都呼不出来。</p>

她知道三皇子这是不敢进去看，他怕了，怕那些如·潮·的后悔把他湮没吞噬。</p>

真是个懦夫。沈清玉别过脸去，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然后惨淡地笑了笑，过了今天，姚氏要么浴火重生，要么……她看了看这间冷冰冰的屋子，觉得连骨头都冷得发疼。若是姚氏撑不过这一关，余生便只能像一潭死水，沉在幽暗寒冷的山洞里，了无生趣。</p>

“我想留在这儿等皇子妃醒来。”沈清玉吐出一口郁气，把自己的重量全都·压·到了郑锋身上。</p>

“好。”郑锋都依着她：“现在先去吃点儿东西，等里头收拾好了你再进去。”</p>

沈清玉由着郑锋揽着她往外走，行了几步，便听身后传来内监的禀报声：“皇上召殿下往宫里去一趟，听说是有当紧的差事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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