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2/2）
怎么可能呢，心虚什么。
晏博屿小幅度地偏了偏头，用余光看着易舟。
他黑色的眼睛幽远而深邃，鼻梁高挺，侧面的他，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
“咳，我脸上粘什么东西了么？”易舟嚼着东西，突然扭过头盯着晏博屿。
晏博屿被吓得回过神来。
“呃，没，没有啊。”晏博屿心虚地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那你盯着我脸看这么长时间，我还以为有什么东西沾到脸上了。”易舟又把头扭回去，继续把最后一口粥喝了。
晏博屿有些尴尬，“呃，我，我在理这道数学题的思路呢，你又不好看，谁盯着你看啊，别自作多情了。”
“呵，还理思路呢，你拿个笔半天一个字儿没写，这不是你的水平啊，想什么呢你？”易舟轻笑道。
“我，我没想什么，遇上难题了不行么？花时间长了一点儿不行么？”晏博屿说，却显得底气不足。
易舟把头朝向窗外极力忍住笑，过了一会儿才看着晏博屿，“行。”
晏博屿偏过头，看着奥数题，集中注意力解题。
没到两分钟，就做出来了。
操，没意思，真不是我的水平。
晚自习下了之后，又是周末了。
李伟东有公事出差了，所以没来接晏博屿。他们只好就步行回家了。
易舟和晏博屿周塘分开之后，一个人小跑着回到了易家巷。
天渐渐冷了，以往巷子里这个时间点只有路灯的光亮，偶尔几声犬吠。
住户基本上都入睡了，巷子里很安静。
但是这次，易舟在巷子口就听见了尖锐的嘶吼声，他一下子僵在了原地，脑袋轰的一下炸开了。
他不由得握紧了双拳，心中无名的怒火瞬间窜起来了。
压抑、烦燥、痛苦、失望……
呼吸也变得困难……
“你良心叫狗吃了吗!吃着我易家的，住着我易家的，花着我易家的钱!我再怎么不好，我也是你婆婆吧，我生病你死哪去了？住院费也不拿，想我死啊!”这是易舟奶奶的声音。
接着就是她的哭腔，“我不如死了算了，活着干什么啊，大儿子都死了，钱还被外人扣着不给，生病了没人管，医药费没人出，我不如直接死了算了!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儿啊，你带妈一起走吧……”
“妈，你怎么能这样不讲理啊，你两个儿子啊，建文死得早，建武也是你儿子，医药费凭什么要我一个人出？我拼命赚钱，每天给你送饭，秀青为你做什么了？都是儿媳，我哪得罪你了，你要这样针对我!”这是老妈歇斯底里的声音。
“嫂子，凡事都要看情况好不好，我家建武最近手头紧，拿不出钱嘛，那医药费不只能你拿嘛，我大哥不是还有赔偿金么，你怎么可能没钱啊。”张秀青顿了顿，“我每天都很忙，哪像你那么闲啊，家里家外一堆事儿，还要照顾易鑫，易凡现在学习任务也重，我都得顾着，实在没空闲。”
……
易舟的脑子现在全是他们的嘶吼，那声音像是在头顶上方，又像是在巷子深处。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安安静静地生活？为什么就不能像一个家？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都他妈给我闭嘴!”易舟几乎是用脚把门劈开的。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了，每个人都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他的眼睛充满了血丝，太阳穴上的青筋凸起，嘴角也在微微抖动。
他极力压制住自己，拳头捏到手指都微微泛白了。
因为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忍不住动手打人。
“吵够了吗？啊？不嫌丢人么？人都把咱家当笑料你他妈知道么，哦，不是咱家，是你们家，我爸死后我们就不再是一家了。”易舟压低着声音，极力保持着冷静。
“我他妈知道，你们一个个的心里面都惦记着我爸那点儿赔偿金，哪怕只有几十万，你们都想拿到手!但是告诉你们，门儿都没有!”
“我妈是没文化，但是不代表你们可以随便欺负!易建武赌博把钱输完了，是他妈活该!”他指着张秀青的鼻子，冷笑一声，“你照顾谁啊？易鑫不都是我妈帮着带的么？你自己在外面胡搞，给易建武戴绿帽子，那确实没空闲，我妈的确没你忙。”
张秀青被易舟的吼声搞蒙了，愣在原地，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后，她朝奶奶瞟了一眼，随即瞪大了双眼，扬起巴掌就朝易舟呼了过来，“你个死崽子，你胡说什么呢!跟你妈一样的货色!你妈不会教你怎么做人，我来教你!”
易舟心中的怒火终于爆发了，跟这群人简直不用多说什么，好话还是坏话，最后都还是要动手。
易舟抓住张秀青呼过来的巴掌，另一只拳头砸在了她的肚子上，不轻不重，也没有留情。
“反了你了!打人了!”张秀青捂着肚子假哭道。
老妈一把拉住还要动手的易舟，眼中还有泪水，“易舟，不要动手!抬头不见低头见，咱念点儿情面。”
“妈，你忘了上个周吗，易建武跟你动手，你可是受伤了的!他们讲过什么狗屁情面了么？”易舟语气软了许多。
“我知道!你动手不也伤着自己的腿了么？你还是孩子，好好上学就行了，别管这些烂事。”老妈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个小杂种，没娘教的，反了你了!跟你妈一样，没教养!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妈勾搭野男人，你是不是都认那些野男人当爹了!学会打人了啊！”易舟奶奶咬着牙骂着。
老妈扭头看着老奶奶，眼里从起初的痛苦到一点点绝望，现在已经哭不出眼泪来了。
不管怎么做，在老奶奶眼里，都是跟烂泥没什么区别。
如果不喜欢你，无论你做什么，她都觉得厌恶。
眼睛逐渐涣散，视线也逐渐模糊不清，周围的一切都在旋转。
所有的东西都失去了颜色，所有的话语都没有了声音……
“妈——”易舟疯了一般，冲过去抱住昏倒的老妈。
“妈!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妈!我，我打急救!”易舟的声音和手都在颤抖，他的眼睛里是从未有过的恐惧。
他就看着老妈在他面前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易舟在老妈的口袋里找到了手机，颤抖地按下急救电话。
不一会儿，救护车就来了。
易舟跟着医生一起上了救护车，他现在害怕极了，害怕再一次失去。
他不想一个人。
晏博屿回到家，洗了一个澡。
他躺在床上，拿起手机，打开了易舟的对话框，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了发送键。
——到家了吗？
手机息屏后四五分钟也没亮起来。
可能已经睡了？
算了吧，别打扰到他休息。
晏博屿又点开相册，打开唯一一个锁着的图集。
里面只有一张图片，是易舟背靠在他家楼顶的拦墙上，抬头看太阳的照片。
他看了半天照片，又看了一遍对话框，易舟还是没有回他的消息。
应该是已经睡了吧。
啧啧啧，连声“晚安”都不说。
算了，那就我说吧。
晚安。
易舟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