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2/2）
莫如兰和胡嘉文夫妻俩算是服了眼前这俩，一位是上来就用不知上哪寻来的词攀亲的少爷，一位是突然就给家里添人口的自家儿子。
就这空档，车上那位面瘫大少爷才缓缓推开了车门，摸了一把额头上那鼓起来的小包，对着后视镜审视了一番，略微沉吟片刻，还是抬起腿迈了出去。
“你们好，我是游翼。”
他声音低沉，冲在场几个人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
准备回去死一死的莫希还不知自己前院着了火。
交待完叔言公，他先是回自己殿里将主位一切所用之物都搜了出来，却发现愣是没找到自己那块双面银镜。
银镜是他的随身法器，名为稷泽镜，据说是上古时一名隐居在乐游山的能工巧匠取了黊鱼的鳞片辅以锋镝及鳞甲星镡锻造。
莫希嫌稷泽拗口，因为它通体银白，便唤它作小白。
小白两面镜子正能治邪反能惩妄。
镜子原就喜阴，且因自神荼君出世之日起便随同身侧，跟着他一道早早便炼出了镜魂。
不过这镜魂性情委实古怪，偶尔沉默不语，跟它说十句，就回一句，那还算是遇上它心情好了，心情不好的时候，十天半月不带搭理你的。
但偶尔又像转了性似的，叽叽喳喳没个完，没事还爱同门口那只聒噪的鸟斗嘴。
甚至还能跟既洒脱随意又没什么脾气的神荼君呛上几声。
但往往都是神荼君甘拜下风，自愿投降，哄上两句，毕竟对比跟门口相声演员似的鸟聊天，他还是更愿意和相伴百年的镜魂拉拉家常。
小白在他决定去人界放个大假开始便不搭理他了，一开始莫希以为它是又转性回不愿多聊状态，但自从他有一日对着镜子念叨说也不知自己在人界能找个怎样的媳妇，谈个怎样的恋爱，内心还隐隐有些小期待之后，这小白就跟疯了似的，没日没夜吵着要跟他一同去。
莫希自然是不允的，冥界有很多只有他神荼君能干的事，自由出入六界便是其中一件。
小白虽然只是个镜魂，带去哪都没什么影响，但毕竟冥阴司是个讲规矩的地方，比神界那虚有其表的规矩还要来得严明，所以，他全然拒绝了小白的要求。
在去人界头一晚，小白又安静待机，进入爱答不理模式了。
于是莫希便大松一口气，将它好好放置在自己寝殿的床榻上，叮嘱它自己没事在床榻上磨蹭磨蹭，别锈了镜面，便自己去人界放假了。
可方才莫希将自己那张床榻翻了个底儿朝天都没寻找小白的影子，在殿内挨个角落唤它，也没声音搭理，翻箱倒柜找遍了整座大殿硬是没把它找出来，莫希不免心中溢出几分焦躁与担忧。
现在情况已经够乱的了，小白竟然也不见了，它性子单纯，别是被什么邪物给骗走了。
念及于此，莫希在殿内稍微收拾了一下，便匆匆走出去准备回人界，原想问一下站岗的仨脑袋是否有谁进过大殿，谁知仨脑袋也不知刚才去哪疯去了，这会子还没回来。
莫希摇摇头，捏了个速行诀，一路掠到冥界结界口。
还好，他多留了个心眼，就是怕莫家人会来突然袭击，所以他是回了自家屋外那条小道上。
否则……
不大的前院此刻成了集市一般，院子里杂七杂八放了好些桌椅凳子，靠左手边三辆车并排停着，其中还有一辆鲜红色的超跑，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北郊钉子户上哪发达了。
本还筹划着如何跟莫家人来一场爱的告别，结果莫家人跟心有灵犀似的全员到齐，并盛装出席他今日的“葬礼”。
莫希看着各自捧着一个篮子统一穿着黑色外衣的莫家人，互相交谈着从屋子里走出来，心中自是一笑，但又不经泛起一丝酸涩。
毕竟是相处了二十年的家人，还未来得及尝尽人生百味的莫希，从莫家人身上所收获的那是前所未有的亲情温暖。
他性子淡漠又慢热，几百年孤零零地活过去了，情感早就麻木了。
但在他还是婴幼儿时期每一个被莫建国一边忍着咳嗽怕惊扰他，一边小声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抱在怀里哄睡的深夜；
孩童时期，性子温和莫如兰拉着被同桌敲破脑袋的他，去学校找校领导理论的凶悍；
青少年时期，不善言辞的胡嘉文带着因课业繁重颇有压力的他去胡梓大学所在的城市散心时宽慰他的话语；
以及每隔一段时间，莫如兰便用各种理由给穷困潦倒的他塞钱时嗔怪的笑脸。
对莫希这种自出世便是孤身一个游荡了几百年的来说，这一切的一切都足以让他领会了一番这人界滋味，也或多或少明白了为何人界那些幽魂会那么眷恋人世，不舍轮回。
转投下一世虽然依旧是七情六欲五味杂陈的人间世，可眼前人再也不是当初的心间人，人活一世，便只有一世，再无重来的机会。
爱之欲其生。
是情感给予了生命的支撑。
莫希脑子里千回百转，走马观花似的闪出各种画面。
一时对莫家以及周遭所有的一切心生几分不舍与留恋，眼眶也是一阵温热湿润，半分没有注意到一个白花花的人影蹿到了眼前。
“师！父！”
一缕薄荷清香钻入鼻中，立马让莫希灵台清醒，从走神中回到现实，差点没条件反射般立马接口来一句“诶，悟空。”
而游羽那张带着点酷劲，又透着点不屑，面上却是一副如获至宝，笑得干干净净的脸，则突兀地停在了莫希的眼前。
啧，原来……是他/她！
这一瞬间，莫希认出来游羽正是那天在胡梓公司楼下见到的那位“姑娘”！
还真是色/欲熏心老眼昏花了，究竟什么眼神能把人性别都看错，难怪那张照片里那“姑娘”身材如此……
扁平……
莫希瞟了眼正对着他一脸痴笑的游羽。
“你怎么来了？”
莫希像是才注意到除了莫家三口，他这小地盘里多了好几个“生人”。
罢，算半生不熟的人吧。
付淼淼他见过几次，但自己这准侄媳妇还在念研究生，每天埋头苦读，话也较少，基本没交流过几句。
而那位“财大”大少爷，除了那则他单方面发的文字短信外，也只剩下和他从甲-1-1出去时说了句“游先生，画我送到了，我就先走了”，得到的那一声“嗯”。
算下来，只有跟眼前拉着他叫师父的游羽说得话最多了。
“自然是来找师父你，我不是说了今儿我来找你的嘛，师父你怎么忘了嘛？”
这游羽不知又抽了哪门子邪风，说话间说着说着变了语调，最后几个语气音拉长，像是在撒娇。
莫希心口像是被糊了一把蜂蜜腻歪的很，又不禁觉得他这模样这语气声调似乎又是另外一种耳熟。
“你，你好好说话，你上我家来干什么？”
莫希蜷起手指，使力想把胳膊从游羽手中抽出来。
“驱鬼啊！”
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游羽朗声丢下一句。
莫希闻言猛地倒抽一口气，停下抽开胳膊的动作，左右转了下脑袋看了眼面前站着的几个人，接着眼波一动，微瞪着双眼沉声问道：“驱什么鬼？什么驱鬼？驱鬼什么？”
“嗳，就是师父你画的画呀，我刚才每个都近距离欣赏过了，特别适合挂在家里辟邪驱鬼！就他，那傻大个，我让他包圆了，全给你买下来！”
游羽放开攥着莫希胳膊的手，先是冲莫希那屋子指了一圈落地窗可见到的地上那横七竖八的画，又扬手随意指了一下站在落地窗前屋檐下的游翼，然后对着莫希挤眉弄眼了一番。
“咳咳……”
傻少爷说话疯疯癫癫还带大喘气。
莫希刚抽进胸腔里那口气混了傻少爷一身的薄荷味，比抽薄荷烟还要呛肺，他没忍住低咳了两下。
“怎样？师父，开心吧？这下有钱赚了。”
游羽又凑了过来对着低头捂嘴咳嗽的莫希小声嘀咕一句。
听到他最后一句，莫希猛一抬头朝一个方向看去，果然见到胡梓那张圆脸已经笑成了一朵向日葵，那向日葵正对着自己的太阳“财大”少爷心花怒放。
就这种随时兜底的侄子，也不知道要来干嘛。
“不过嘛……有一幅画可不能便宜游翼，那是专属于我的。”
游羽说着又抬手，捂住半边嘴冲莫希神秘笑了笑。
莫希立马会意，房间里正在创作中的不正是面前这傻少爷本尊吗。依照这傻少爷夸张自恋的个性，见着自己的画当然得笑得合不拢嘴，当场就得给挂上了。
“是你的，是你的，统统都是你的。”
莫希实在不愿再跟他过多废话了，时间紧迫，他得赶紧去死了。
“姐，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他撇开笑得一脸莫测的游羽，抬脚走到正在把一根根烤串放在烧烤架的莫如兰。
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家屋前空地上不知从哪变出一套烧烤架，一张中等大小的圆桌上各种调料应有尽有，烧烤架旁边还放了一条长桌，桌上摆了一排篮子，里面装满了各种串。
虽然那些串品种多样看着还挺诱人的，但那长桌和那些大小不一的篮子怎么看怎么有点眼熟。
他此时也没空去深究这一屋子人是如何从他那“家徒四壁”，饿了只能闻着颜料啃啃馒头的屋子里，变出这么一些玩意的，只看着手里不停忙活的莫如兰，示意她跟他一同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