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二（2/2）

苏逸行应了一声，身侧的草木开始不由自主地伏倒在地上，那股强大的灵压凭空而现，使得周围的生灵心甘情愿地臣服。他压着嗓子道：“我现在……很想哭。”

树妖在那股灵压下已经开始呼吸不顺，但还是竭力抬手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哭什么哭，男子汉大丈夫的像话吗？”

苏逸行吸了下鼻子，握住树妖的手——霎时间，二人接触的地方如烟絮一般迸发，金色的光点飘飘荡荡地飞散在空中，树妖的手臂就在这一片光彩夺目的金光里消失不见。

“我可以吗？”苏逸行问道“回到……人类那边。”

树妖笑了，道：“别妄自菲薄。”

苏逸行认真地点点头，只见树妖越来越多的部分化为光点，似萤火一般飘散，随风而去。

“那……再见了？”他道。

树妖莞尔。

“嗯，再见。”

一阵微风吹过，带走了残留的最后一点光点，和着她话尾的余音，翩跹向九天之外的月亮上去。如同星子一般，划亮了整片夜色。

那是，温柔的，又悲伤的景色。

苏逸行目送光点消失不见后，一滴眼泪才后知后觉地滚落下来。

他伸手随便擦了擦，就看见从那颗柳树上飘过来一个白色的光团。

——树妖的魂魄。

那光团像是有了意识，钻进了苏逸行的心口，而后如同流水一般，覆盖了身上的每一处伤口。水过无痕时，留下的是毫无伤痕的皮肤。

苏逸行感受着那光团的气息逐渐微弱，直至消失不见，才冲着那棵树微鞠了一躬。

——再无魂魄，再无此人。

那之后的苏逸行，按照苏湘宁的说法——和变了个人一样。

不再因为别人的指指点点而闭门不出，不会因为别人的冷嘲热讽而勃然大怒。

他渐渐地开始找人主动聊天，哪怕对方还是和见了鬼一样躲着他。就算修不了行，他还是一天天往藏书阁跑，抱着一摞古籍坐在演习场边上看。有时候兴致来了还会调动自己少得可怜的灵息和演戏弟子过上几招。

他脸上总带着笑，虽然还是拒绝与一些人见面——包括他爹——但见了面还是会行个礼，尽一下该尽的礼节，哪怕心里头还是抵触着苏家。

他像是赖上了自己门前的柳树，有事没事就靠着树看书，拨弄着垂下的柳枝，像是和故人聊天一样。

奇怪的是，那棵树不知从何时起，竟开始慢慢通了灵性，终于在六年后一个秋天，挂上了红彤彤的灵果。

按巡逻弟子的说法，当时苏三少爷站在树下发了好久的呆。

苏逸行这种人人称奇的状态持续了好几年，直到那天他留下一封信，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苏家。

而后在外面飘荡了几年后，还是回到了苏家，还带着一个名扬四海的净空大师。

门内弟子对他的态度有些微妙，畏惧有之，好奇有之，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幸灾乐祸在里头。

不过他也不在意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