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枝·二（2/2）

苏逸行锲而不舍地盯着她。

“……小孩儿。”她道，末了清了清嗓子——太久没说话，有点不习惯。“你今年多大。”

“今日是我十岁生辰。”他道。

生辰？树妖抬头看了看苏家主府那头，和往常一样，丝毫没有半点生辰宴的意思。

“……哦。”她漫不经心地打理着长长的头发“我比你大将近两百岁，都没法子从这棵树上跑出去，你还想叫我带你？”“可你是妖啊！”苏逸行见她不同意，有些急了“你怎么能没法子？”

“……”树妖翻了一个白眼。

“你走什么。”她靠在树干上，懒洋洋地道：“你是少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何苦受那罪。”

苏逸行噎了一下，苦着脸垂下眸子，整个人都丧了不少。

“他们……根本不把我当少爷。”半晌，苏逸行才哑着嗓子道“不对……他们压根没把我当人看。”

“他们，拿我当妖怪。”

他一字一顿地道，里面包含的惊涛骇浪让树妖都好奇地转过头去看他。

“没开灵智前，我就看得见所有的妖怪。”苏逸行垂着头接着道“他们都看不见你，可我能看见，有时候还控制不住自己，凡是碰过的灵草都枯了，那些饲养的妖兽见了我都和见了鬼一样。”

“他们说我是天煞孤星，连我娘都是被我克死的。”他说着说着，已经带了点哽咽的意思“他们……把我关起来，整天往我身上加符，实在不行就上灵器……怎么也要压制住我的煞气。”

苏逸行说着掀开袖子抬起胳膊给树妖看：“你看，这就是他们的杰作。”树妖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忘不掉了。

少年人的手臂还没长成，骨骼的形状还很明显，过于白皙的手臂上面斑驳地分布着不同程度的伤痕，有的是被符火烧出来的，有的是被灵器勒出来的，还有些是她完全没法想象的痕迹——究竟是用什么方法，才能这么结结实实地烙在皮肤上。

“……你爹，不阻止他们吗？”树妖稍稍坐直了身子问道。

“……”苏逸行咬着牙没说话，眼泪不争气地滚了下来。

“他……叫停了这些举动。”苏逸行狠狠吸了两下鼻子后道“可一开始，也是他同意这么做的。”

“我恨他。”不过十岁的小孩道。

“他也以为……娘的死是我的错，他们……他们都一样。”他越说越激动，到后面已经是要吼出来了“凭什么？他们凭什么那么对我！？”

那一瞬间，树妖突然感觉一股没来由的畏惧，霎时间从心口窜上头顶。

她呼吸乱了一拍，震惊地看着苏逸行，身体不由自主地坐直了。

这小孩！

哪来这么强的灵压？！

苏逸行身侧的青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黄伏倒下去，以他站的地方为起点逐渐扩大，眼见就要逼近树根，她赶忙叫一声：“小孩！清醒点！”

苏逸行身子一抖，茫然的抬起头来，与此同时那股骇人的气场一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要不是一地的枯草，还真以为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苏逸行低头看了看伏倒了一片的草，苦笑了一声。

“看吧。”

“又来了。”

他身心俱疲地蹲在地上，双手抱住头，看上去脆弱至极。

树妖好容易缓和了起伏的心绪，愣神地看着他。

这小孩……说不定真的可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