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万四千人的歌（十二）（2/2）
“你睁开试试？”
重阳慢慢睁开眼，肖凯放大的脸就在自己跟前，刚刚还烦躁不堪的眼睛现在只剩关心。
“还疼不疼？”
重阳盯着他，眨了眨眼，反问了一句：“你还疼不疼……”
“我？”肖凯怔愣，才反应过来他在问自己的手指，“我没事儿了！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重阳眼睛弯弯地笑了。
没再等肖凯做别的动作，重阳将刚刚他放在桌上的那瓣橙子一下塞到嘴里。
肖凯松了口气，坐会椅子上，过了一会儿才小声道：“以后别瞎跑了好吗？我挺担心的……”
重阳定定地看了看他，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久，才慢慢说道：“对不起，肖凯。”
肖凯又有些不自在了，他站起身，在裤子上擦了擦手，踌躇道：“我，我先回去了……你要是饿了——”
“肖凯，”重阳突然也站起身，径直走到他跟前，微微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肖凯，你能亲我一下吗？”
“你说什么！”肖凯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虽然知道重阳对他的感情，但是重阳从来没有向他提过类似的要求，“你刚刚说什么？”
重阳没说话，猛地勾住肖凯的脖子，将自己的嘴唇贴到他的嘴唇上，同时双臂收力，像是怕被推开似的用力贴上对方。
肖凯睁大眼睛，诧异地被重阳亲吻着，耳朵嗡嗡作响，嘴里都是柔软的触感和橙子酸酸甜甜的味道。肖凯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他没有接过吻，第一次体会这样的感觉，对方的嘴唇软软的，带着一丝微凉的温度，他感受着重阳带给他的无限的温柔，那股子埋藏多年的爱意全部被夹杂在橙子味的唾液里送到自己口中。
“重阳……”肖凯还剩一丝理智，他拉开对方，喘着气，“你做什么……”
“我没记错这是你的初吻吧？”重阳眼睛里带着悲伤的水汽，“我也是。”
肖凯最后是怎么离开重阳房间的，他自己也不记得了，脑子迷迷糊糊地走出来，一看时间也快9点了。他们刚刚亲了多久？1分钟？还是5分钟？肖凯坐在自己的床上，手指摸着嘴唇，回味着方才的触感，口腔里还残存着重阳的味道……
重阳最后的那个眼神……怎么一点心愿得逞时的喜悦都没有？为什么要用那么忧伤的眼神看他？
肖凯心里开始觉得不安，他觉得重阳怪怪的，按照他的性格，即使是跟自己怄气也不可能独自跑到外面去找感染者的麻烦。重阳……到底是怎么了？
重阳按着自己的胸口坐在床上，看着桌上还没被吃掉的大半个橙子，眼睛的神采黯了黯。他深深吐了一口气，整理好衣服，走出了宿舍……他知道他要做什么，他要去找肖智玄，要找黎海，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到了晚上十二点过，肖凯越想越不对劲，他猛地从床上蹦起来，穿着拖鞋就去了重阳的宿舍，可推开门一看，根
本就没有人！
这下肖凯彻底急了，他挨个儿敲自己那帮兄弟的门，重阳果然也不在他们那里。肖凯不放弃，又跑到三楼去找二叔，结果发现二叔也不在，最后还是邵翊甄告诉他：“重阳？哦，那个小家伙十点过来了一趟，让我老婆领他去实验室了。”
实验室！
肖凯着急忙慌地赶过去，实验室里果然亮着灯！里面似乎还有说话的声音，他猛地推开门，发现重阳、黎海、肖智玄和陈义哲都在这儿！
“重阳你干什么！”肖凯大吼道。
众人均有些错愕，肖智玄盯着肖凯：“这么晚了你跑出来干嘛！”
“二叔！你们要对重阳做什么？”
重阳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却温柔如水，他上前一步，柔声对肖凯说道：“我想成为能力者，变得和你一样。”
“你脑子有毛病！”肖凯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你要注射疫苗？你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变成能力者的！你大概率会变异！”
“我知道……”重阳垂下头，半晌后又将脸抬起来，眼睛清亮，“我知道，我也知道我在做什么。”
“你知道个蛋！你——”
“肖凯，”重阳打断他，“我不想再这么下去了，你一直都知道的，我能活到现在已经是老天爷对我的恩赐……”
肖凯没说话，重阳继续道：“在重庆的时候，你让我跟你走，说实话，当时我是不想走的。我再清楚不过了，就我这副身体，最终肯定会成为你的负担，但是我不想这样。我不想一直都是你们在保护我，我不想拖着这个随时都会挂掉的身体，过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的生活。”
“肖凯，我也想成为独当一面的人，我也希望自己有能力保护你，保护大家。”
肖凯咬牙：“你这么说……你想过没有？你变成变异者了怎么办？”
重阳笑了笑：“所以我拜托了黎大哥，如果我变异了，我希望他能控制我，这样至少我仍然站在你们这一边。”
“不行！绝对不行！”肖凯一口拒绝，“我不同意！”
“肖凯，”重阳指了指自己的嘴唇，“我的愿望在刚刚已经满足了，你阻止不了我。”
“你他妈——”肖凯转向黎海等人，“你们就任他这么胡闹么！”
黎海一开始当然也是不赞同的，但是重阳跟他们说了一番话，他们也不得不动容。
他说，他活着的这十六年，都是灵魂拖着身体在往前走，因为有这副不中用的身体，他放弃了太多的东西，以至于有的时候，甚至连自己的梦想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说，他的心脏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终结他的人生，如今灾难降临，老天爷又给了他一次重生的机会。成为能力者也好，成为变异者也好，他都无所谓。
如果成为能力者，他会带着重生的身体好好地爱这个世界，爱身边的人，如果不幸成为了变异者，那就忘记这个世界带给他的所有欢喜与悲伤，埋葬自己全部的希望和梦想，安安静静地为黎海所用。
他说，他真的无所谓，他只是想要一些改变，至于变成什么样，他不在乎。
“肖凯，”重阳抬起眼睛，恳求似的望着他，“再迁就我一次吧。”
肖凯咬牙瞪着他，眼泪从眼角不可控地溢出来：“混蛋……”
“上帝说，灾难之后，只有十四万四千人能和他一起共享天国的希望，”重阳说，“我相信自己，肯定是那十四万四千分之一。”
重阳自己躺上了手术床，肖凯亲手用束缚带将他绑住，他流着眼泪看着这个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少年
，记忆里都是俩人还在上学时的画面。
俩人什么话都没说，静静地看着肖智玄将疫苗推进他手臂的血管里。
接着，重阳闭上眼，耐心地等待着命运对他的审判。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所有人都紧张地屏息凝视着重阳，自注射疫苗开始，他眉头都没皱一下，肖凯不由自主地上前握住了重阳修长瘦削的手指。
十分钟，变异的时间已经过了，重阳还紧紧闭着眼睛，肖凯心里一咯噔，想把手指伸到重阳鼻孔下探探还有没有鼻息。就在这时，重阳睁眼了，他看着肖凯，脸上露出微笑：“你看，我说吧，我一定是那十四万四千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