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章（下）（2/2）
“你追求自由，但你的自由只能由他们引领……我知道。”陆茜年哑然，带着一点哀求似地喊她，“Rose，你这样找不到自由的。”
从惠芳拍开她伸过来的手，冷冷地看着她：“你活不下去了，活不下去就没有意义，你对百家巷的人真狠。”
说罢，扭头离开。
“谢谢你一直以来的掩护，Rose。”空荡荡的房间，没人听见，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句话。
陆茜年靠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天空，阴云有消散的趋势，背后的光明穿透薄薄的云，照在灰色城市的上空。
马上就是雨过天晴，但陆茜年等不到。
次日，职业白领高空坠楼的消息在小报上占了巴掌大的地方，然后被人群匆匆裹走，卷进时间的洪流里再也不见。
*
“百家巷以前是御赐的招牌，这里十户九姓，故而得名。至于现在，”江天一锁上车门，走到青年身旁，看他，“是个网红景点。”
二人的面前，是热闹的古楼大街，家家门前挂了盏红灯笼，用墨水写上龙飞凤舞的姓氏，又摆个花花绿绿的招牌，写着这家是做什么生意的。
“人还真不少，”从舟感慨，视线扫过那些招牌的时候不禁默念出声，“榴莲酥、马蹄酥、打面、糍粑……小吃街？”
江天一哑然失笑：“也不完全是，各家各有手艺，这条街就是以吃喝玩乐不重样出名的，每家都只做自家的东西，比如只做一种小吃。”
“钱包坟墓。”从舟看了半晌，给出这么一个评价。
江天一竟也觉得很合适，拉上青年往里头走。
一天前，柳夏将陆茜年的遗物交到他们手上的时候，还特意强调了让他们两个一起过去。从舟是惊讶的，但江天一一脸什么都知道的表情，直接将遗物收在后备箱里。
扯上，江天一便告诉他：“陆姐是对我们怀有愧疚，夏叔希望我们去说一声原谅她了。”
从舟追问为什么，江天一凉凉瞥他一眼：“我还以为你察觉到夜莺处理陆茜年的方式不对劲了。”
青年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陆茜年出现在峪方同姜寄北会谈的事有蹊跷，如果要除去陆茜年就算是直接杀了也比费劲策划连环扣的一箭双雕来的强。
“你的意思是她故意引我们入局？”
“被逼迫的，”江天一开车看着前方，“百家巷，我们的目的地就是她的死穴。”
“那夜莺那边又是如何保证我们一定会在她出现时守在峪方上头？”
当日下午行动前的“踩点趟雷”，史蒂夫在太阴群里的号召，再到阮修索的死亡，一环一环往前扣，没有内部人员在里面协调时间，是绝对不可能完成的。
所以只指向一个答案。
江天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从舟从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看见了对背叛的憎恶。
他们撞上的，正是一个连环扣，最后指向了夜莺想要的结果“电子管家无阻碍上市”，这中间他们以为自己清除了太阴内奸，以为自己拯救了挚友于水火，以为自己捣毁了走私路线，实际上，只是烟雾弹而已，除了桂枝山的意外之外，剩下的，都是蓄意为之。
这“蓄意”的“意”让人反胃。
从舟走在百家巷的大路上，脚下是有些年头的卵石路，靠中间倒是铺上了青砖。但他选择走在卵石上，脚底凹凸不平的触感才能提醒他，他现在走在这里。
从舟把江天一也往两边拉，红灯笼映出的光照在男人懵逼的侧脸上，显得毫无攻击力。
陆茜年的家在百家巷的深处，已经有好几年未曾开门，他们来的这一日倒是有些特别，一个男人拎了一袋子食材正在开门。
“柳河？”
江天一认识对方，只是对方没有搭理他的意思，这边尴尬，那边就跑过来一个背着锅、气喘吁吁的人。
“嘿！太子爷！”来人高声喊到，吸引了不少人回头。
江天一一把抓过男人，示意他小声，然后才向从舟介绍这二人的身份：“柳河、师七斗，也是百家巷的人，是陆姐最亲近的两个兄弟。”
说罢，又凑近了从舟耳朵轻声说：“因为他们都是孤儿。”
三个孤儿挤在这栋小楼的二楼，自小吃百家饭长大，也无怪乎对这里的人极为亲近。
从舟觉得耳朵痒丝丝的，不自在地偏头，又主动对二人伸手，正式道：“从舟，双人从，独木舟。”
柳河还是那副憋闷的模样不理他，倒是师七斗凑上来，一惊一乍地说：“原来是太子妃啊！总算是见到真……操，姓江的你打我干嘛？！”
他没说完，因为江天一没忍住敲了下他脑袋，从舟站在一边抽抽嘴角，主动道：“和太子爷平级的可以叫王爷……不是太子妃……”
师七斗对从舟的善解人意表示高兴，并且远离了太子爷，有支持从王爷上位的打算。
月黑风不高，但是众目睽睽，师七斗将他那一套谋朝篡位的打算和盘托出，一张脸大得锅都装不下。
最后是柳河看不过，把人拖去淘米才罢了。
柳河手中拎的是各色的米，混在一顿，还有些黑豆黄豆什么的，看起来是从各处拼凑起来的。
“百家粥，他们三姐弟偶尔会来卖这个，那些米，是真的从各家讨要来的。”
江天一坐在铺子里对从舟解释，从舟看了柳河半晌，起身，将手中的遗物放在灶台前。
柳河一愣，看从舟的目光清澈，也没说明是什么，他只能在从舟的注视下打开袋子，从里面取出来一只碗，一双筷，就僵在了原地。
从舟回到座位上，再抬头看时，柳河已经将袋子中剩下的衣物拿去楼上藏起来，至于碗筷，则被他放在了灶台旁的小桌上，旁边摆了两只差不多的碗，和一只爹一只妈的筷子两双。
从舟转头看了会儿手机，等到粥好了之后，第一勺粥，就是盛在了那只遗物碗里。
等三只碗都盛满之后，柳河端了两碗清浅的粥过来，第一回对从舟他们开口：“大晚上，少盛了一点，不够还有。”
他将粥放下，在低头的时候极轻极快地说了一句话，从舟和江天一同时惊诧地抬头，看看转身就走的柳河，看看同样懵逼的对方，然后莫名戳中了笑点，笑着喝完了一碗粥。
柳河说的是：“我替她说声对不起。”
吃完后江天一去付账，凑近柳河也说了一句话，柳河听了后看着手里的钱出神。
从舟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追问江天一，江天一也不瞒，笑道：“我们来这里不就是来告诉她我们已经原谅她了吗？”
从舟哑然，被人带着混混沌沌往前走，恍惚中听见有人说到：“那家百家粥开了喂！难得，你不是一直说要去吃吃看吗？走！”
游客的脸上带着喜气，影影绰绰的人群后头，露出两个捧着碗喝粥的人，他们也正好抬头看了眼，视线触及的瞬间，似乎什么罪孽都可以原谅。
从舟鬼使神差地想找个人问问，他先问了身边的男人：“江天一，如果我犯错了，你会替我道歉吗？”
男人一愣，旋即笑开：“你小时候闯的祸我替你道歉道得还少？”还顺手弄乱了他头发。
从舟愣成傻子，一天的智商都丢一碗粥里了。
（上部完）
【后记】：
青年在人流中穿行，红色的灯笼映得他有了几分血色。
他微微喘着，走得有些急，一时有些茫然无措，忽然有人拍了下他肩膀，他警惕回头，看见是一个有些害羞的小姑娘，有些不熟练地搭话：“你的书掉了。”
“我的书？”从舟怀疑地低头，看见女生手中的书，险些没绷住那张木板脸，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点的头，是怎么收起那本书的。
这，正是他暂时停更的小说上半卷。
而他并未记得自己的书有刊印过。
他随手翻开，装帧精美，排版简洁，有些地方还配了插画。
是谁做的？
翻动书页时，从里面掉出来一张卡，上头用烫金字体印刷了公司名字以及联系人姓名和电话，而让他一眼注意到的，是背面的一行字：“尊敬的从舟先生，太阳黑子科技有限公司诚邀您的加入。”
署名：Mouse
“从小舟！你他妈能不能省点心？走失了站原地不知道吗你！”
江天一气急败坏的声音在后头响起，吓得从舟没时间瞄一眼那家公司的地址就往口袋里塞，书倒是没时间藏，就跟男人面对面撞了个正着。
从舟试图露出一口大白牙显示自己的无辜，谁知男人的视线在他的牙齿上扫了两眼，忽然开口：“你的门牙有点像兔子，要不要去矫正一下？”
青年的脸唰的变黑，闭上嘴凉凉瞪男人一眼，什么也不说了。倒是男人，无意扫到了他手中的书，然后就被口水呛着了，眼神四处飘，问他还要去百家巷哪里逛逛。
从舟扁着脸说：“走了。”
他往前走一步，忽然又慌起来，转身一看，江天一果然站在原地还没动步子，一脸疑惑的样子。
从舟倒是想他还没疑惑江天一刚才去了哪儿，怎么江天一倒是先疑惑上了？
他气急，出口吼：“喂！”
江天一连忙跟上，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这满街红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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