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云间烟火是桃花人家(2/2)
我向她伸手,不断催促她,梨花慢慢伸手,用那只白净的素手握住我,轻轻朝我一笑,依旧露出了酒窝,冲我我了一句:“求你,公子。”
说完她便用力推开了我的手,整个人倒在了那炎热的黑色岩浆里。
不一会儿,就被吞没了。
求我什么,让我放她去死么。
我是被祗竞仙君拽回房顶的,他用尽全力破了围着院子的结界,才在黑色岩浆吞没整个院子前把我们弄出去。
院子外面的村庄依旧平静,根本没有发现梨花的院子发生了什么。祗竞仙君和我跌落在地上,看着那慢慢消逝成灰烬的院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很神奇的是,那院子里什么都不剩了,一树灿烂梨花已经消失,梨花树根还树在那里。
我挣扎着站起来,走到枯萎死去的梨花树前,一时有点恍惚。
在刚才与梨花在院子里周旋的时候,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技法,竟然转移了桃源村村子里的所有生灵。她消耗自己的元灵来拖延时间,现在我们已经感知不到其他鬼灵了。
整个桃花源似的异界,只剩下这漫山开的绚烂的桃花,那枯黑树枝上绽放又随风落下的累累桃花,就如同这个地方一样。
我和祗竞仙君离开了这个异界,将事情详尽上传仙庭,等待仙务府处理。
有很多谜题还没有弄清楚,到底是谁帮梨花的那个异界,为什么仙庭一直对此地事情一无所知,但无论怎样,任务已经完成了,祗竞仙君要去处理接下来的各种事务,还指派农药仙君配制药品投放在此地的水源里,清除毒素,后续事情也多的很。
这几天折腾的我筋疲力尽,我跟祗竞仙君告了假,准备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祗竞仙君看了我一眼,许了。
我兜兜转转,又去了乱坟岗,进入了记忆空间。
昨晚,梨花握我手的时候,将她的记忆给了我。
梨花出生在岳安城外的一个小村子里,家里一共七口人,祖父祖母,父亲母亲,一个长姐,一个幼弟。
她从小便不是最受宠的,长姐很早就可以做些针线活补贴家用了,幼弟又是唯一男丁,备受宠爱。但如此,也没有受什么委屈,一直就这样长到十四岁。
她在风沙里渐渐长出了美人的轮廓,健康饱满的小麦皮肤,光洁的额头,带水的眼睛,笑起来有一对酒窝,每次她到集市,便会引来各个小伙子的偷瞄。
有时候,上天赐予的美貌对于农家女儿有时候并不是好事。
这一年,变故迭起。家里姐姐刚嫁人,祖父又得病去世,日子不好过,梨花便常常进城卖采来的野生沙棘果补贴家用。一来一去,她被县令的小舅子看上了,千小心万小心,还是在一个傍晚城里的角落里被那登徒子侮辱了。
梨花万念俱灰的回到家中,痛哭失声,待父母问清情况,等来的确是一顿毒打。良家的女儿被有钱有势的贼人污了身子,不去怪罪那贼人,反而将梨花锁在家中。梨花觉得一切都变了,往常该由她准备的饭菜不需要她来准备了,因为祖母嫌她脏,她只能在角落吃饭,连做的针线活都没人愿意买了。
不久,更糟的事情来了,在祖母和母亲的商议下,她被许给了城里的铁匠做小老婆。这铁匠已经有一个妻子,但这个妻子生不出来孩子,又因为家里有钱,铁匠不敢休了原配,便暗自找了人说了梨花给他做小老婆。
被人当小老婆娶进来的梨花住在了西城门附近的一个小破院子里,那铁匠经常喝酒,没事便跑来拿她打着出气,铁匠力大,常打的梨花面目青肿,梨花老实,不懂叫喊,只能生受着。就这样,梨花很快怀了跟铁匠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孩。
女孩命贱啊,那原配夫人听说了,把刚出生不久的女孩抱走送人了。梨花在月子里哭了很久很久,渐渐地,她眼睛不带水了,也没有光了。
很快,梨花又怀了二胎,这一胎是个男孩,但上天无情,这个男孩也许是因为铁匠喝酒太多原因,是个哑巴。男婴一生下来便备受嫌弃,铁匠也觉得晦气,一怒之下,把这对母子扔在了这边,不理她们了。
无人供养,梨花要自己养活自己的孩子,父母家是不用指望了,自从把她以十两卖给这铁匠,那份恩情便已中断了。
梨花当起了暗娼。
比花楼娘子还要低贱还要受欺负的暗娼。
这一切她都受得了,只要她能跟自己的孩子待在一起。
直到十二年后,成康之战,岳安城破,她的儿子死去。
她因西城门破,被蛮人掳去,日日受那折磨奸淫,哭哑了嗓子,整整十四天,无人来救。
一切到了不可忍受的程度。
在一个晚上,她看着身上的蛮族,拿起了白天捡到的一块尖锐石子,狠狠戳进了蛮族的眼里,然后在愤怒蛮族嘶吼声中被乱刀砍死。
所有的怨念,在死时升腾。
她又活了,以鬼的身份。
醒时她便在那个桃源村里,周边人是死去的岳安城民,但都失去了记忆。
只有梨花可以进出岳安城,她看到了岳安城尸毒肆虐婴孩的情况,她做不了什么,便守在要死去婴孩旁边,引到它们进入桃源村。
如此几年,尸毒渐散。
她本想安心离去,可她又见到了一个没中尸毒女婴的尸体。
梨花知道了,一切都不会改变,什么都不会改变。
她要复仇,她要让不珍惜的人得到教训。
从梨花的记忆空间出来,我在乱坟岗上给梨花随便简单弄了个木头牌子,反正这个地方,正经的墓碑反而奇怪。
没什么要紧事儿干,我接着又去了一趟翠香楼,见了那个老鸨子,穿金戴银的老鸨子一夜之间变得格外沧桑,一副似乎什么都知道,又似乎什么都不晓得的样子,我跟她随便说了两句有的没的,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公子有空再来玩啊,谢谢公子了。”
我招手离开,走在大街上。
又是一天的来临,清晨的岳安城还是一如往常的热闹匆忙,一切都没有变化,但在我眼中,这一切好像又都变化了。
妖魔鬼怪从来不足惧,可怖的向来是人罢。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