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2/2）

红线僵了僵，视线飘忽间，又瞥见了他仍穿着长靴的另一只脚。

虽然少君脚上的姻缘绳是怎么被系上的，她一点印象都无，但既然如此，或许是红绳缚的不是她方才瞧的那只脚，而是另一只？

红线想到这，被扫开的那只手又蠢蠢欲动起来，她伸手探过去，摸向他另一只长靴。哪成想小太子像是觉察到了什么一般，一把拉下身上披着的外裳便搭上腿，将将阻住了红线探来的手。

红线悬手僵在空中。

“来人。”小太子忽而朝门外喊了一声。

徐祥马不停蹄跑了进来：“殿下。”

小太子：“今夜你便候在此处，不论发生了什么，孤让你跑你便跑，跑出去后，便将东宫所有人都给孤喊过来。”

徐祥一脸莫名：“啊？”

见小太子面色沉沉瞥了他一眼，徐祥立马转口回道：“是，殿下。”

红线：“……”

至于么？不过脱了他一只鞋，至于这般如临大敌？

以为叫了人来，她便不敢轻举妄动了？

红线笑了笑，捻指准备给他俩落个昏睡决，却又倏尔一顿。

每个人身上的仙法气息皆是不同，万一因此次昏睡决，叫少君恢复仙身后循着气息摸到了月老府怎么办？

而且，就算不提以后，要知道，少君此次历劫帝后是极其在意的，若是阴差阳错闹得众人皆知宫中有妖，届时凡界人心惶惶，天君派人下来查探又该如何？

思及此，红线一梗，欲哭无泪，只得悻悻地收回了要捏决的手。

“殿下。”徐祥道，“临近半夜，殿下还未用晚膳，可需奴才去膳房稍稍备些点心？”

小太子执笔做着功课，未抬头：“母后已撤了孤今日的晚膳，而且，孤不饿。”

徐祥：“娘娘虽对殿下严苛，但到底还是殿下的亲娘，殿下若饿了，悄声吃些东西垫垫肚子，想必娘娘也不会追究。”

小太子笔下一顿，须臾后又行笔写了起来，淡声道：“你说的没错，她是孤的亲娘。”

徐祥：“那奴才去给殿下准备些吃食？”

小太子：“但孤的亲娘，也是父皇的结发妻子，天下的皇后。”

徐祥：“……殿下。”

小太子搁下笔合上书，又从书案上拿出另一本细细翻阅，执笔写了起来：“无事，孤不饿，你若饿了，便先下去吃些东西，左右母后也仅是罚孤，同你无关。”

徐祥：“殿下别这样说，殿下不吃，奴才又怎么能自个儿去吃东西？能和殿下一起饿着，倒是奴才的福分了。”

小太子闻言瞥了眼他，也未说什么，只一本一本翻着桌上的书，做太傅今日布下的课业。

徐祥在场，红线不敢轻易出声，也不敢再钻进桌下扒小太子靴子，只好静静守在一旁，极无聊地瞧着小太子一本接着一本地做功课，娟秀小楷不一会儿便布满了宣纸，小太子揭过宣纸置在一旁，又拿出一张新的宣纸继续誊写。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的星月愈发明亮，徐祥立在桌旁垂着头一点一点，打着瞌睡，书纸摩挲的沙沙之声在红线耳边徘徊，她撑着下巴耷拉着一双眼皮儿，趴在桌边百无聊赖，顺道极自然地打了个哈切。

“嗯？”徐祥惊醒，“什么人。”

红线掩嘴打哈切的手僵在嘴边。

小太子侧眼瞥了瞥红线发声的那处，而后视线再次挪回纸面上，执笔写了几字后便合上书本：“无事，夜深了，这便就寝吧。”

“是。”徐祥反应过来，上前来替他整理书案。

小太子褪下外裳上了榻，红线悄声跟了过去，手刚及他脚前，便听他又道：“今夜孤许是睡不安稳，徐祥你便备张小榻睡在侧殿吧。”

徐祥应了声“诺”，侍候好小太子就寝后，便熄了灯去了旁边的侧殿。

红线有些咬牙切齿：“不过是脱了你一只鞋，至于么？”

小太子仰躺在榻上，闭上眼：“在孤看来，你不通人性，未有男女大防之心，许也不会对他人性命有多少重视，孤为自己安危着想，只得兵行此招。”

红线气急：“你以为姑娘我真拿你无法了？”

“若你有法，将才徐祥在场时，你便也不会忽然没了动作。”小太子淡淡道，“孤不过侥幸试了试，你果然心有忌讳。”

“……”小小孩童，怎么心思如此之重？红线被他气的憋红了一张脸，不知该哭还是该骂。

小太子见她再无回应，便翻了个身面朝墙壁：“不知你们妖类需不需晨昏定省，但孤累了，先睡了。”

红线：“……”

凡间的孩童都这般精明？少君投轮回井前定是没将孟婆那碗汤喝干净！

红线脑子发热，费了好大的劲，才险险压下了想回天宫参他一本的想法。

她忽而想起傍晚在太学里瞧见的大皇子和八皇子，没由来地觉得他们可爱至极，直道那才是凡间纯真孩童的模样。

怎么小太子被他人欺负时倒是一声不吭，独独在她这处吃不得半点亏？

红线又气又疑惑又委屈，撇头正想问他，却见小太子已然睡熟，蜷着身子窝在被子里，呼吸轻轻浅浅，活像只可怜又无害的兔子。

“这是少君？”红线怔住。

而后静默半晌，她一声长叹，像是无奈：“这居然是少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