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2）

散了席司梨没有直接回自己住所，而是问了个路直往瑶池去。

当年大家还没彻底撕破脸面，司梨也受邀来过这九重天，当时神族老大是弃鱼，其人虽多谋略、善战有野心，却是个惜才的，各处招揽了有天资的小辈来，请了有才能的老师教养着。各族间明争暗抢不断，但一码归一码，这些小辈在弃鱼的爱护下茁壮成长。这也为后来神族能独大加了份量。

当年子衿去听法会得了一袋莲子，名水月芙蕖，送与了她来换她拿手的余华酿。司梨一直小心地把锦袋系在腰间，直到最后被迦那无唎锁捆了押到牢里的路上路过瑶池，她想多半是凶多吉少，不能平白连累了好好的几颗种子，就扯下来抛到了池子里。

二十万和年头过去，她来瞧一瞧是怎样的光景。

圆盘似的月亮像贴着水面，星星也大大的离的很近，然司梨抬手探过去却远的很。池上芙蕖缓缓绽放，在月色下透着莹白的微光。

身后有脚步声踱过来，她以为是尚付怕她迷了路来寻她，向前倚着白玉雕花栏杆问他：“我挖两株走不打紧吧？”

后边不应声，司梨又接着说：“都说瑶池的芙蕖最好，可又有谁知道是我在那么落魄的境地丢进去的种子呢。”

“我死了这么多年，这花依然日日繁茂，”接着叹口气，“唉，沧海桑田。”

司梨又这么站了一刻，后边的人走近了才发觉不是尚付，果然儿女情长误人性命，这要是个寻仇来的她指不定已经死了多少回。

察觉有异的一瞬间司梨转身手中迅速召唤出宋成剑，剑气飞旋搅起莹白的芙蕖花瓣漫天。

来人不反击也不躲闪，任她闪到身前把剑抵在脖子上，负手直立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何人？”

她捏了荧光靠近了他的脸，轮廓分明，丹凤眼，两道眉像刀刻出来的。

他说：“路过见你在这里怕是迷了路。”

都是怕她迷路，这人却不是尚付，而是易明。

司梨醒来这两个月掂量着自己三十多万岁的年纪，心境也愈发的平和淡泊，对二十万年前的事都看的淡了，但也没淡泊到时刻遇见易明都能端出释然的样子。

比如现下，她讪讪收了剑，寻思着还要说点什么缓解缓解气氛，结果憋出一句：“好巧，你也来迷路呀。”

说完尴尬地张了张嘴想再说点什么，就听易明说：“不巧。”气氛像同时洒了椰蓉和辣椒面，乱七八糟不知如何救场。

司梨拢了拢袖子：“夜深露重，恐着了凉，不如有以后再相聚，啊，不，来日我妖族定设宴款待上神。”

“不好。”

谦恭的姿势再也绷不住，司梨垂下手：“那你想怎么……既然如此，那上神以为如何？”本来是想直截了当问“那你想怎么样”，想起神族繁复礼仪，这句话又回了个炉。

许多年之后易明再想起，这段和司梨初初重逢，他并不是有意为难，不过是还想见到从前吵闹活泼不拘礼法的司梨罢了。

最终以易明送她回了院子结尾，司梨坐在回廊里摩挲着剑柄，一拍脑门想起芙蕖还没挖：“真是流年不利。”随后暗自下定决心要避着易明少相见。

然而命运一如既往的不解风情，有些事情你求也求不来，有些事情你越是想避着就越是能遇见。就像后来的几天，司梨早起练剑，好巧不巧易明在十人合抱的古木后边摆棋；司梨正午在树下乘凉，好巧不巧易明横在树叉子上看经书；司梨晚饭后散步消食，好巧不巧易明在瑶池的对岸修剑匣。

所幸天君赏的庭院够大够气派，整日闭门不出也不怎么憋屈，司梨便闭门谢客自个窝在里边赏赏景钓钓鱼，偶尔研习研习新剑法，半月下来她摸着肚子上添的两层肥膘满面愁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