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邵鸾（2/2）

葛太守两眼愣直，半点神采也无，似蒙着一层薄纱，盯着地面发呆，嘴里嗫嚅道：“这，竟是个局。老夫引狼入室啊！”他紧紧捏着堂木，骨节尽起，恨不自戟，他为保葛家最后一丝血脉，有愧百姓有愧祖先，到头来……

湘寻温声道：“葛大人，府内可藏着三僵？您曾向郡内征牛，便是想用畜血替代人血，阻止他们再度杀人。可惜，紫僵已成，饮过人血的紫僵，畜血是无法餍足的。如今之计，唯有将他们曝晒于日中，以木杵钉入心脏，方可锄患。民女，亦可代劳。”

“不必了，不劳外人动手。凉师爷，着家奴将不孝子葛邵鸾，世侄王霄、王汉两兄弟一并以铁链捆到衙下，老夫，亲自为民除害。”

凉师爷悻悻应是，着人去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便见浩浩一队人拉扯而来，由十人捆缚一僵，共使三十名壮汉之力，方制衡了日光下紫僵的挣扎蛮劲，那紫僵牙呲口利，身上斑驳的都是烧伤的溃口，不断散着白烟，可见正午时分，烈日伤害抑制极大，众人眼见无不心惊，这等妖怪若在夤夜游走——思之无不大骇，个个护着心口感慨自己命大未遭毒口。

葛太守端步走下堂前，拱手向百姓躬拜，朗声道：“南安湘郡的诸位百姓，我葛义之在此地为官数十载，侍主几变，余心不变，虽无甚功绩，却自诩尚是廉明，只恨老来舍大义而顾小家，造成如此祸端。今我亲自手刃凶手，谢罪于诸位。”

闲言竟停，个个都看着葛太守，神色复杂，如今天下大乱，皇位几易，北有鲜卑觊觎，国内又动乱不休，南安湘郡偏安一隅，能有如今这份安生日子，全赖葛太守于朝廷周旋，于郡下宽政，若说功绩，却没有比这更大的了，这一双双眼看着他，有敬畏有感激有疑惧有悲哀，五味杂陈。

当下葛太守再不多言，着人将三僵四肢擒住，自己手握木杵，立于葛邵鸾身前，他微微佝着背，腰杆却站的笔直，轻念了一句：“逆子，来世再做父子罢。”凝神鼓劲，便将木杵狠狠刺进葛邵鸾的心脏，日光一晒，顷刻便化作了一滩血水。

余下两人，他依次效法。

堂外百姓无不屏息凝神，事了，都不约而同跪了一地。

待众人散去，葛太守亲自给几人松绑告歉，自言会上书朝廷请罪，湘寻只说：“若是葛大人真的因罪革职法办，不知这郡中百姓，可还有半点荫蔽。若大人真心赎罪，不如便在此郡勤政终老。”

葛太守只苦笑着摇头，并不多言。

湘寻又问：“葛大人，可否告知那游医的样貌？”

葛太守想了想道：“那人周身素衣，端得不过二十的年纪，高七尺，体型匀称，容貌俊秀，自称姓阮，好似是江南的口音。别的，便再不清楚了。”

湘寻拜了拜，领着三人回了邸店。

一场大劫，众人俱是疲累非常，客栈掌柜见几人洗清冤屈，又为郡中除了大害，殷切非常，伺候了酒食一席，还退了房饭钱，只道是寥寥报恩了。

席上九儿只顾埋头吃喝，并不理会湘寻，面色带恼，只是引而不发，湘寻心中暗叹，却不知怎样哄她欢喜，便默默的给她夹菜，夹了肉片送进碟里，九儿便即将肉片夹给卿酒，就这么往复几回，卿酒缩着脖子不敢吱声，眼看碟里肉菜渐渐垒了小山，小心翼翼的咳了一声，尴尬道：“这几日，多亏大人英明，才能把我们三个救出来。”

湘寻还未开口，九儿便阴阳怪调的接了一句：“可不么，非常英明神武。”

她只好又讪讪的闭嘴，给九儿夹了一筷子菜，心下只求得放过一马。

席中空气似凝固了一般，少红看着谢卿酒，谢卿酒双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摆，他苦笑着又道：“只是现在也不知，究竟为何会在崔寡妇家留下九儿的发带？”

话头刚落，席间又是一滞，九儿抬头觑了他一眼，仿佛他问了个不言自明的蠢问题。谢卿酒茫然的瞧着她们，不明白自己说错了甚么话。

湘寻叹了口气，放下筷子，轻飘飘的对着少红道：“铜剑折了，改日路过铁铺买柄新的还你。”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