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2/2）

无言的脊背明明白白写满了对她的抗拒，仿佛对身后的这个盛装丽人轻视轻看轻蔑轻贱到，不值一提。

世人对她或恭敬或恐惧或怨恨，从未有人将这样直白的轻蔑抛给她。

范媚娘深深地眯起眼，想了想，依旧提步跟到李栖梧后边。

李栖梧径自回了含冰殿，关门上榻，饮了一碗药便歇息起来。

范媚娘翩翩华衣入了殿，殿里没燃香，只溢满了沉甸甸的药味，水晶珠帘噼里啪啦香，紫砂缸里运来的冰块在烈日的炙烤下熏出缭绕雾气，融化的水珠划过表面安放的睡莲，干净素雅又别具风流。

外裳随意搭在屏风上，茜纱窗的晕影笼住搁在药碗旁的头冠玉钗上，一头青丝落在云锻枕上，侧躺的身影随着呼吸起伏曲线。

宫人见范媚娘独自入了殿也不敢言语，只依命悉数无声撤退。范媚娘行到榻前，见李栖梧瘦削的双肩僵硬地顿住，却依旧只将冰冷的背部对着她。

带着暖香的影子投射到隆起的薄被上，李栖梧仿若未闻，只将身子往里头靠了靠。范媚娘也不恼，只居高临下地瞧着她，瞧她淡淡的呼吸，瞧她颤抖的睫毛，瞧她眼皮遮掩下并不安分的眼珠。

她拢拢袖口，探下/身去，香气愈发袭人，步摇玲玲作响，响在李栖梧皎洁的耳畔。无言的压迫令李栖梧皱紧了眉头，却忽觉阴影一移，范媚娘直起身子，一扬手将李栖梧的被子掀了起来。

身上陡然一凉，李栖梧不自觉地睁开眼，惊怒交集之下只用力地咳了出来。范媚娘轻飘飘地将手里的丝被抛到一旁，耷拉着眼皮看向只着了里衣的李栖梧，领口掩得松松的，露出大半个泛红的锁骨，发丝拢在一旁，衬得俊秀的脸格外阴柔动人。

范媚娘眸色渐深地描了一眼她精致的锁骨，偏头笑着不说话。

“出去。”李栖梧的眉角一抽，抑制不住想骂娘的冲动。

范媚娘却充耳不闻地搬来了太师椅，施施然坐到她面前，拨弄尾指长长的护甲：“王爷早前脱哀家衣裳时，哀家也并不十分恼。”

原本怒极的李栖梧听得她此话一怔，咬着下唇瞧了她半晌，发红的眼眸从她面上移开。

范媚娘但笑，却不再继续，只转了口风道：“今日哀家只来问王爷一句话。”

李栖梧冷着眸子不语。

范媚娘拧起眉头，却唇角带笑：“越疆边境蠢蠢欲动，王爷说，打是不打？”

军国大事便被她用轻巧的语气问了出来，仿佛在问李栖梧今日簪哪一支花。

李栖梧皱眉，越疆乃胡人统领的游牧之国，偏安北部，与大周一境之隔，越王野心勃勃，在先帝时便与大周屡次交战，如今幼帝即位，政局不稳，越王的动作恰逢时宜。

李栖梧几番交战，终于应声：“打与不打，太后想必早就计较。”

范媚娘盯着她，语调缓缓：“犯我族类，虽远必诛。”

李栖梧嘲讽一笑，既然打定了主意，又何必再来问她。

“只是，”范媚娘丝绢绕着护甲，“何人出战，方需王爷首肯。”

“娘娘以为如何？”李栖梧靠在床榻上，喉头微动。

“骠骑将军范瑀，青年才俊，哀家认为最是妥当。”范媚娘言辞切切。

果然，李栖梧心里冷笑，建功立业夺取军权，范氏一族果真工于算计，步步为营。

范媚娘见她毫无反应，笑靥浅浅站起身来：“若王爷亦觉尚妥，调兵檄文便只待王爷加印。”

她一席话说完，也有些乏了，便对李栖梧颔首，而后拂袖转身，翩跹而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