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香 肆（2/2）

——徐徐走来的那名男子是如此清雅，如此静好，这样的璧人，更有幸让我为他倒酒。

“奕公子，来，坐。”

花奕毫不客气地坐下，眼里很平和。

“大哥今日精神仿佛不佳。”

我呵呵一笑，仰首一大口酒。

“你给我喝。昨儿还吵着嚷着要酒，现在有的是，给我喝！”

他微微一笑，很是文气：“大哥同我置气做什么。”

我抬手就是一折扇。他避了避，面上还是清水般的笑，实在可怕，可怕。

“心急是我不对，这不就现世报了？晨间出来的急了，又无什么熟人，还不得倚仗大哥！”

我抬抬眉毛，一下子就晓得这小子的意思了。

要钱也这么薄脸皮，得遣人来，再抓头替罪羊骑骑。

“喝酒。不醉不归。”他急忙伸过手来，接过那玉壶，谄笑道：“大哥好酒兴，今日这壶酒，怎么的也得我来请。”

我瞟了他一眼，咬牙道：“出门在外，花钱的事怎好亲自动手？临安王来了，让他掏钱。”

花奕一愣，道：“……这么快？”我哼了一声，闷闷喝酒。他立刻就急了，连声道：“大哥！莫再作弄我了！现下楼台掷花如雨，靥儿她要是……”

“要是怎的？你又想惹什么事？我可把话给你端明白：父皇已是知道了，早晚得查办咱们。再捅什么篓子，怎么也补不了。”

“……岂不是再简单不过？大哥人贵言重，暂且助我一助也罢了。若你都不伸手拉一把，我宁可惹事。”

我含糊道：“等老头子来了，走一步看一步。再大的本事，大不过他老人家……”

花奕是满面苦笑，无奈万分地给我斟酒。我垂着眼，面上通是气，心里只一股凄然涌上来：再如何也是我的弟弟，做哥哥的不但不帮他，还要反插一脚夺他所爱。

父皇啊父皇……为何要给儿臣出这样的难题？莫非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楼台下一阵调笑声，花奕神色骤紧，立时起身，伏在栏上往楼下看。花台之上，靥儿笑得十分温婉，只是紧握的双手不免暴露了她的心思。

我把花奕推回雅间，无意间瞥到他眸中一抹莫名的悲凉。恐怕宫中再无人能想到，高高在上的皇子，也会有这样痴情的时候；更惨的是，他父皇要召见他爱的女子，他大哥还要帮他父皇抢走他爱的女子；最惨的，就是他还忘了备上足够钱财，把他所爱的女子救回来。

鸨母扭着腰，命人抬上花篮来，一个个清点着。待到最后几个花篮出现的时候，她的眼睛已经闪闪发亮。

靥儿的花篮是倒数第二个，满满当当的很充实。里边儿有一大半的花，尽是我买下。

最后一个花篮，大的可怕，满的可怕，但我偏偏没见到那位姑娘。

当之无愧的花魁我没见到，遗憾之情顿时生起。不过这同我接下来要应付的相比，又算什么？

“花奕啊花奕,我今日可——”

我佯作哀愁，面上已是摆好了一切神态，却在缓缓回头刹那浑身僵硬。

我的老天啊，我亲弟又跑哪里去了？

低头看，吟谷趴在地上，头上起了一个大包，红红肿着，还很热乎。

花奕……你可真是胡来啊！！

我飞奔到楼下，恰好看到花台上一对有情人能烧出火浪的眼神，一个笑意未褪尽，一个面色很苍白。

鸨母意外地捂住了嘴，然后幸灾乐祸地看了我一眼。我黑着脸，朝他们奔去。

花奕开口：“靥儿，我来找你了，跟我走，好不好？”

美丽的琴女低头，轻轻的几句，我却听得一清二楚。

“奴被那位公子相中，是奴之幸。奴，情愿随他走。这位公子，请回吧。”

就好像平地一声惊雷，打得人脑中嗡嗡作响。

我停住脚步，怔怔看着那个与我其实很陌生的女子。

怎么会……？

我急忙看向花奕，只见他神色平静，无非是脸色苍白，气息微有起伏不平。他把手伸进袖内，眼神刹那晦暗。

“你想好了吗——？”他发话。有一瞬间我产生幻觉，仿佛我的弟弟花奕变回宫中那个高高在上的二皇子，那个少年英姿清俊，为人举世无双的璧人——

——金色的龙纹在他手中闪耀，有如千钟齐击，万雷齐响。

我的心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狠狠箍住，沉重到无法跳动。

而我的二弟——重月琼族的二皇子舒花奕扬起下巴，那对嫡系才有的妖异双眸轻轻眯起，仿佛古若木宗繁密枝头一朵丽花怒放，光不可掩，无比耀眼。

“布衣靥儿，沁香楼琴女，前来接旨。”

我脑中一片轰鸣，面前一片模糊之际，门外有人高声喧哗，隐隐有人慌张行礼。

“拜见临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