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2/2)
“恁大的年纪咯,还搞这些个变态事情,六十多了,也不晓得有么法儿。”
钱明修重新要了个煎饼,又继续听着大妈说了许多。
许多。
“这事儿挺可笑的吧?这活久了,撒子怪事情都看得到。”大妈跟着钱明修一起笑了起来,边笑边摇头,笑完又叹气道,“也可惜了那个娃哦,看起来也长得怪好的,就是命烂的很,啧,不好说,这个命哦真的是说不准……”
钱明修把煎饼吃完告别了大妈,推着自己的自行车进到那个小巷子里去,他绕到废品站后边,透过废品堆间的空隙从外面往里看。
没看到什么,人应该都在房子里。
他又绕了一圈,绕到房子另一边上,那边是乡里的水渠,房子周围也被篱笆围着,不过没垃圾堆了。
这边后面是坟场,一般没人过来。
窗户被窗帘遮着,没拉得很严。他透过窗帘往里面看,没看到具体的什么,只看到一个没穿衣服的布满伤疤的脊背。
老汉的声音嗡嗡地传出来,说的什么听不清。那个疯子倒是声音大,哈哈哈地笑着,光着的脊背晃来晃去,跟被挠了痒痒似的。
笑着笑着,又没了声音。
钱明修没有再凑近去看,他半坐在自行车上抱着胳膊低着头,把兜里的烟拿出来点上抽,这回换成了他笑,边抽边笑,笑到最后脸上成了一片的麻木。
他把剩下的半包烟都抽完才回了家。路过废品站栅栏门前时,他捡了一个烂兔子布娃娃。
他想,他真变成了个坏人。
第二天,蒋京格又约钱明修去喝茶,钱明修根本不想去,直接给拒了,谁知蒋京格不知道是不是从萧晴那里得知了他现在的住处,直接堵到了他门前。
人都找上门来了,赶走也不大,让人进了屋。
“你想离开延东城?”
“唔。”
“初垠市有你认识的人吗?”
“我就是想去个没有任何人认识我的地方。”
蒋京格顿了顿,问:“是因为我跟萧晴吗?”
钱明修淡然道:“蒋哥,我们已经分手半年了。”
说罢,不愿再多说别的,转移话题道,“我在初垠市的工作已经找好了,在市中心的初垠大学,还是当老师。”
“这样,那挺好。”
“嗯。”
两人的谈话中断了。
或许因为双方心中都各有思量,两人沉默持续了很长时间。钱明修并不因为这种静谧感到尴尬或者其他,相反,他很自在。可能也因为他明确地知道,现在不自在的应该是蒋京格。
“我以为你会恨我们,她跟我。”蒋京格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我们的关系,我猜你应该知道了。”
钱明修嘴角噙着一丝嘲讽:“恨?你们还不够格。”
“那什么样才够格?像那个来报复你的人一样?”
“闭嘴!”
“既然这么恨,为什么不告诉警方他的信息?你什么都知道不是吗?”
一个水杯毫无预兆地就朝蒋京格脸上砸去了。
饶是蒋京格挡得快,杯子是被挡住了,但里边的水依然洒出来,泼了他满身。
“他就这么不可以提吗?”蒋京格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水,抬头看那个瞬间变了个人、一脸骇人表情的钱明修,“你知道我和萧晴的事都没有这么大的反应,那个人……”
“我、让、你、闭、嘴。”
钱明修脸色难看至极,如同激怒状态的刺猬,这个一贯以温和面孔示人的年轻男人此时浑身都是尖刺,恨不得将眼前这个不断揭开他过去的男人的嘴巴撕烂到不能说话。
几乎是用全部的自制力忍着暴戾“送”蒋京格离开家里,在关上房门那一瞬间,钱明修就像脱下了枷锁的野兽,将家里的东西砸了一路。盘子、碟子、杯子挨个儿地碎在地上,破损的电器,被撕烂的枕头,整个屋子像被龙卷风侵袭过一般,狼狈不堪。
这次的拜访极为短暂仓促,以钱明修刻意做出来的淡然平静为开头,又因他的暴怒离场为结束。
不欢而散的谈话,是蒋京格有意为之。刚开始还不确定犯人就是柳风,但现在确定了。
听着门内砸东西的声响,蒋京格叹了口气,跟萧晴打了个电话:“钱明修的事,我们不要再查了,他……在保护那个人。”
暴怒来得快,走得也快。
这不是钱明修第一次这样喜怒无常忽然爆发了,那件事后他接受治疗的那段时间,蒋京格来给他检查身体,都被他打伤过两次。
萧晴也没少遭他的恶语,被他骂得眼泪婆娑的时候多了去了。
那件事的发生,让他的情绪成了一头无有牢笼的凶兽,高兴时,凶兽安稳憩息,不高兴时,便要扑上去咬死人见了血才行。
钱明修砸完东西,整个家砸得差不多了,他也没了力气,然后就去床上睡觉了。
不吃不喝地睡了一整天,从白天睡到晚上,从晚上睡到天亮,中间睡着了。
睡醒后已经是晚上。
他吃了饭以后,揣着钥匙出了门,去原来小区的停车场里把自己的车开出来,去了城郊的废品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