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2）
钱明修皱着眉制止了一次，却不见效，喧闹声反而更大了。
他看着台下那些曾经对他露出爱慕崇拜的表情的孩子们对他竖起两根中指，并对他吼吼着“混下台吧”，他就大概猜到发生什么事了。
“同性恋啊！”
“哎呀，真恶心，同性恋就算了，还发这种照片，眼睛都要瞎了。”
“还跟人玩S.M，啧啧……口味有够重的，拉屎的地方有什么好玩的，搞不懂。”
“没想到钱老师是这种……”
“现在这种事太正常了，十个人里九个人都是同性恋……”
“但是同性恋也没几个会把伴侣的身体虐成那个样子吧？”
台下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大，越发喧闹的嬉笑声仿佛妖魔鬼怪的鬼哭狼嚎，包围着钱明修的耳朵。
他停下讲课，挺直腰杆静静地站在讲台上，看着曾经对他尊敬仰慕的学生如今以恶心厌恶的神情对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有生以来第一次，他发自内心地对柳风产生了恨意。
毫不意外地，学校开除了他。
被学校开出后，钱明修拒绝了所有人的“慰问”和“关心”，在屋里喝了整整两天的酒，然后他给柳风发了邮件。
【我想见你。】
当天晚上柳风就来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找到地方的，反正就站在他家的房间门口，按响了门铃。
他去开了门。
十三年没见，柳风变了许多。
曾经的柳风是标准的莲花小美人，五官惊人得漂亮，穿着男女同款的校服时，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女孩子，钱明修也不例外。
十六岁刚入高中那一年，他见到柳风的第一面时，就被那张脸深深地吸引住了，说是一见钟情也不为过，之后他知道柳风其实个男生后，深深的失落将少年时初次的悸动按捺了下去，可也难说完全放下了心思。
但如今的柳风，却与曾经的“小美人”相差甚远。
他身着黑色连帽大衣，又高又瘦，一双长腿跟筷子似的，套着裤子也看得到可怕的单薄。他掀开帽子，露出一张半边完好半边破相的脸以及劳改犯人标志性的青皮头。
皮肤也不再光滑白皙，变得粗糙黯黄，右脸靠近耳朵的部位布着一道像蜈蚣一样的伤痕，一直延伸到脖子处，显得格外狰狞。他的眼睛也不再是钱明修曾喜欢过的明澈漂亮，眉骨有疤，不知是怎么弄出来的，是个三角形，有疤的那一块儿没有眉毛。他的嘴皮干得起皮，有裂开的伤口，嘴角勾着一丝不怎么讨喜的笑，显得尤其刻薄。
即便已经如此，他端端正正的五官依旧摆在那里，说不上难看，只是配上他那幅社会边缘堕落人群特有的诡异神情，让人一眼就看得出，这人一点都不像个正常人。
“好久不见，明修。”
钱明修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把门撒开，转身跌跌撞撞地回到茶几前，提着瓶酒倒在沙发上，拎着瓶子往自己嘴里倒酒，喝了一阵后，他才说：“才半个月，不久。”
距离上回这人打晕他侵犯他，也就两周。
“很久了，对于我来说。”柳风走到他面前跪下，抬头静静地看他，轻轻地说：“我每天都在想你，每一秒都在想你，你……想我吗？”
钱明修看着他笑了下：“想……想你去死。”
柳风没有听来想听的话，逐渐收了脸上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的笑，露出一种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表情。
他将身子俯到钱明修面前，将脸慢慢凑近，近到钱明修以为柳风要吻他。
距离只有一两厘米时，柳风停下了，然后嘴唇移到了钱明修的耳边，轻轻笑出了声，将温热的气息吐在他脸上，像蛊惑人心的狐狸精，又像一条滑不留手的毒蛇，爬到钱明修的脊背四处游移，身体不由自主地发出警戒的战栗。
“我怎么能死呢，我专门活下来，就是为了来见你啊明修。”柳风的声音有些沙哑，与钱明修回忆里的清亮不太一样，好似罂粟花一样，美丽中透着危险。
腰上忽然抚上了一只手。
钱明修意识到了什么，瞳孔突然缩小，伸手要去推柳风，但是他喝了两天酒水，未进食，本就浑身无力，完全比不过这个在监狱里混了十三年，有备而来的男人。
柳风几下子就将钱明修制服背着手按倒在沙发上，从他自己的大衣兜里抽出根布条死死地绑住了钱明修的一双手，他的腿压在钱明修腰上，然后粗暴地扯掉了他的腰带。
那天夜里的事情又要重现，钱明修激烈地挣扎起来，柳风立马朝他背心狠狠给了两锤，下手很重，砸得他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柳风跟疯子一样地哑笑了起来：“你想我死，我偏不呢？我这么想你，你怎么能不想我呢？十三年了……十三年……十三年啊……你忘了我，忘了是吗？没关系，现在，我就让你记住我。”
“好好地……”
“记住。”
记住的过程有多恶心，钱明修不愿意多说。
他只觉得如果世界上有地狱，那一定是现在，如果世界上有恶魔，那一定是他身后这个人。
不一会儿，钱明修就觉得意识模糊，浑身疼痛不止，胃里翻江倒海，虚汗一阵一阵地冒出来。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吭一声，没有半句的求饶或呻|吟。
房间里有的只是那个恶魔一声又一声莫名的咒骂和癫狂的嬉笑，这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说什么都听不进去的，他也懒得说了，唯一后悔的就是当初事情发生后，他没有在第一时间选择报警。
浑浑噩噩之中，他想到了十三年前。
十三年前，他和柳风第一次见面。
那时候的柳风真的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似柳清瘦，如风柔和。一身蓝色的宽松校服，熨帖的柔软黑发，漂亮的脸蛋上一双如墨如玉的眸子，无论是远观还是近看，都足以让人心襟荡漾，悸动如雨落湖面。
只是一眼，钱明修就知道了一见钟情的滋味。
“你好，我叫柳风，柳树的柳，春风的风，你呢？”美丽的少年羞涩地笑着，朝他伸出了手。
温和中带点清凉的声音几乎要让青涩年少的他的心跳出了嗓子，他愣了好几秒，才僵硬地伸出胳膊，握上了对方白皙修长的手。
“我叫钱明修。”
少年朝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