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慧易夭（2/2）
“你——”
陆知遇刚要发作，就看到左逸在一边不停地给她使着眼色。
深吸了一口气，陆知遇压了火，转身就走了。
“殿下——”
左逸简直欲哭无泪了。他今天可是说话说到口干舌燥、舌头都打结了才替殿下劝抚住王妃的，现在，又？
“由她去吧。”赵宸脸色有些发白，声音里听不出喜怒，“知恩，你去跟着。”
*
出来后没多远，陆知遇气得一脚把脚尖前的一颗石子踢飞了，“莫名其妙！”
她觉得赵宸这两天都莫名其妙的！她寻思着这几天好像也没什么地方得罪他吧？是当皇子的人心思都会这么古怪的吗？
身后一路都有人跟着，虽跟得不紧，但陆知遇太熟悉这个人了，头也没回就喊了句，“陆知恩你给我出来。”
陆知恩就乖乖地出来了，站在她面前。
可这个十六岁的少年，如今比她还高半个头。他搁那儿一站，陆知遇立马觉得自己的底气都弱了。
“个子长那么快做什么？后退！”
陆知恩照做。
“我有话问你。”陆知遇总算是找回自己的底气了，抬眼盯着陆知恩的脸，“你昨天什么意思？”
“什么？”
“别装傻。你昨天为什么刺杀王叔海？”
“我……”
“他是不是跟母亲的离世有关系？”陆知遇一针见血。
这是她昨天想了一晚上的问题，关于王叔海这个人。她记不得这位舅父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在陆家，基本连母亲都很少被提及，更别说这个她都没见过几次的舅父。可昨天一见到他，脑中突然有那么几个清晰的画面闪过。她才恍然发觉，记忆中和这位舅父扯上了关系的，都是与母亲有关的事情。
再联想十三年前大哥查封王家、十三年后陆知恩怒刺王叔海，唯一能将这些零碎的片段串起来的，不过就是母亲的故去了。
“你都猜到了，还问我。”陆知恩声音有些干涩，回避了陆知遇的眼神。
“猜到的并不一定就是真的，所以，当然得再确认一下了。”陆知遇语气淡淡的，可眉目里染了几分晦暗。
心里是无尽的悲凉。
“也……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陆知恩不忍看她如此神伤，想着要如何才能让她心中好过一点。
陆知遇却没给他这个机会，轻声开口：“我没想成那样。虽然母亲不是王叔海杀的，但毕竟跟他有一定的关系。所以……若不是如此，兴许，母亲还能多在人世间看几年吧。”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聪明？”
陆知遇“切”了一声，“不然白让你崇拜这么多年了。”
可陆知恩不是这个意思。
他从小，就听过无数的人夸赞过陆知遇聪明，甚至有人说，若是陆知遇生作了男儿，将来定会大有作为。可惜，陆知遇生作了女儿身，却又有着寻常女儿不曾有的智慧和胆识。
但他也听过一个词，叫做“过慧易夭”。两年前陆知遇突然重病时，有人便如是说过。
所以，作为血亲而言，陆知恩并不希望他的姐姐有多少过人之处。
那并不值得他去炫耀。
他想要炫耀的，不过就是他有一个姐姐。
“姐。”陆知恩试探性地叫了她一声，“你、你还生我气吗？”
陆知遇微微一愣。
陆知恩心里就没底了，低眸，不知如何是好。
好半天后，他才听到陆知遇轻声说：“不气了。”方才抬头，眼中有明媚。
“真的？”
陆知遇点点头，“若是陵王日后能有一番作为，你跟着他何尝不是最好的归宿？只但愿，他待你也是真心的好。”
陆知恩终于松了口气。
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
是下午审完王叔海之后，赵宸特地交代他的事。
……
“找人把王叔海送回潭州关起来，不准任何人探视。还有，知遇对这件事情肯定会有她自己的想法，如果她问起，你们要记得如何回答才不会被她寻出破绽。
“知恩，知遇最了解你，所以你不能说谎。你说了谎反而更容易引起她的怀疑。她一旦问起，你只管挑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实告诉她。”
“若是她一直追问呢？”
“转移她的注意力。”
……
*
这两日陆知遇和赵宸谁也不搭理谁的，好似生怕谁不知他们俩闹别扭了一般。
可一细问原因，却是谁都说不上来，只顾端着不跟对方说话。
赵宸是不知道如何面对陆知遇，而陆知遇，则是不知赵宸是在闹什么情绪。但说来也奇怪，这两天赵宸倒是时常出去走动，走得远些的时候甚至去了隔壁的村庄探察情况，陆知遇也都一路跟着。
两人虽说都不同彼此说话，但默契还是有的。
陆知遇会默默跟在赵宸身后，但总刻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似是怕打搅了他办公事；而赵宸走得快些，也会时不时的停下来，面上不漏声色，实则却是在等陆知遇跟上来。
左逸、尤君和陆知恩三人都觉得挺莫名其妙的，纷纷都劝过，双方都当耳旁风了。
这一日，两人终于说上了话。
原因是在走访一家难民的时候，陆知遇在外头逛了会儿，忽而打了个喷嚏，赵宸就立刻冲上前握住她的手，“手这么凉，你的手炉呢？”说着，就忙着用自己的手捂陆知遇的手。
这人说变就变，搞得陆知遇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不过她倒是想起，前两日她一个人去走访的时候，曾进去过一户人家，里面住着的是一个老人和小孩，还有一个年轻男子，但那年轻男子不像是阳奎庄的。她也没多问，只见着那孩子衣衫单薄，便把自己的暖炉塞给那孩子了。
可她没给赵宸解释，只偏着头看他。
这一看，倒是让赵宸反应过来，有几分别扭，随即便要松手，却被陆知遇反握住。
赵宸一愣，抬眼，却见陆知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凑上前，低低地笑问：“喂，你明明在意得很，那这两天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女孩儿的明眸灿烂如有光，一下子便让赵宸联想到了《诗经》里的那句，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我……”
陆知遇的话，他居然答不上来。
“脸还疼吗？”她又问，脸上有了歉意，“对不起啊，我不该……”
“是陆姑娘吗？”
忽然闯进一男子，打断了两人难得的温存，手里拿着的，是陆知遇的手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