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收尽溢清寒（2/2）

咄吉在屏风外听着璇玑娇嗔，心里惊知误了汗王好事，顿了顿才道：“大王子醉酒，砍了大齐副使的脑袋。”

斯兰闻言起身，醉意上头，又被气的有些眩晕，坠坐在寝殿的黄花梨贵妃榻上，“进来说话。”璇玑自顾自地裹上斯兰的黑狼大氅，跟着起身，站在斯兰身旁，大氅堪堪盖住她的腿，露出一双玉足。斯兰上身裸露，连赤金镶嵌红宝石冠冕还好好地戴在头上。

咄吉迈开腿走进寝殿，身后的侍女跟着进来掌灯，寝殿内瞬时灯火通明。咄吉余光扫见地毯上绛色的响云绡碎片，更是不敢抬眼看那美艳绝伦，让汗王五迷三道的大阏氏。

直至斯兰更完衣，临走时璇玑一副不情愿地样子，拉着斯兰的衣袖，用关内话嗔道：“汗王多日没有在我这里留宿了，今夜不许走，我不依。”

斯兰揉乱了她头顶的青丝，像是安抚一只宠物。斯兰知道，她嫁到北庭五年，复杂的北庭话仍是一知半解，那些侧妃私下嘲讽她说起关内话来娇滴滴的，让她更是不爱与人说话，气急了便说关内话，遇见不会说的语句也说关内话。

斯兰用关内话道：“迦陵频伽听话，本汗解决完那些糟心事，定回来陪你。”

“汗王说话可算数？不要诓迦陵频伽。”璇玑低着头，用指尖在斯兰的左手掌心画圈。

斯兰宠溺地用食指侧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本汗是天命可汗，何时会说话不算话。”

璇玑目送斯兰的身影融入一片夜色，敛起脸上一片不舍的神情，满含情意的眼角眉梢似乎被人抽干，

“兰知，为我备汤。”

氤氲缭绕的汉白玉汤池是大可汗为大阏氏特意修的，甚至是整座格尔木宫，都是大可汗为了讨大阏氏欢心建造的，仿的是南齐皇帝的太和宫，用料也皆是从南齐送来的，建造宫殿的匠人也都是南齐俘虏来的，殿内堆积了北庭征战多年得来的金银珠宝，还有不少南齐陪送的嫁妆。大阏氏爱乐音，便有最好的南齐乐师，大阏氏爱诗书，大可汗便重金收购前朝古籍。北庭人人皆说，这位南边来的大阏氏给大可汗下了降头，让大可汗抛弃了后妃，独宠大阏氏。怕是有一天，若她想要大可汗的脑袋，大可汗都会毫不犹豫的割下来给她。

汤池里以赤金打造的鸾鸟往外送温泉水，这温泉水引自黑沙王城外的大青山上，水热极了，将璇玑白皙的皮肤烫的发红，像是斯兰炽热的吻。有一位打南齐逃窜而来的乡野大夫断言璇玑娘胎里带着不足，天生体质寒凉，不易受孕，需要每日用炽热的温泉水浸泡医治。先可汗最宠爱的大阏氏斛拔氏也是体质寒凉，经由这位乡野大夫医治，产下斯兰在内的四兄弟。璇玑的几名陪嫁侍女忙着服侍，杏知用玫瑰花汁子为璇玑擦背。

她光滑的脊背上绘着一只被巨狼身体缠绕的极乐鸟，巨狼蜿蜒她的整个脊背，巨狼的头则顺着右肩到达前胸，极乐鸟斑斓的尾至左股。

与南齐看重诗书礼仪不同，北庭男人生下来便要扔进军营里，活下来的才是天选之子。而族中女子稀少，要掳掠异族生下子嗣才能保住血脉延续。几百年前，能生养成年子嗣的女子少之又少，所以四大家族之间为保子嗣延续，毫无人伦可言。但又为了保证血脉纯正，便请国师以族长之血配秘药，在族中女性的身体上绘制家族图腾，只有生来带有家族眸色和图腾的孩子，才会被家族接受。后来北庭不再交换族中女人，但仍保留了为新嫁娘绘制图腾的习俗，女人们往往选择在手腕绘制，穿衣时才能露出，彰显自己得到的宠爱。璇玑嫁入北庭不足一月，身上便多了大片图腾，难为年近耄耋的国师要在她背上用银针一笔一笔描绘这样硕大的图腾。

寝殿里点了安神的龙涎香，璇玑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