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2/2）

姜由偶尔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神奇，例如他短短一段话就让自己和虞伽陷入了彼此难堪的境地。没有人想承受这段时间来自对方，却反馈在自己身上的耻辱。虞伽的解决方法是各自冷静。当天晚上他只在家里睡了一夜，第二天就去了事务所，没有留下半条口信。所以姜由想，他们之间的冷暴力、冷战，又哪是巴掌凑到脸上，自个儿响的，不过是事做到头了，大家聊无可聊，无话可说，寻了由头找个清净地儿，不妨碍自己，也不妨碍别人罢了。

这其实没有必要，他们各自冷静得足够久了，像自动笔笔尖下残喘的蚊蝇，被开膛破肚，血流如注，这时最好的方法是将其即刻绞杀，以免痛苦蔓延，谁都生不如死。

下午，姜由饿得胃绞痛，翻身从床上滚落，后脑不慎磕了一下床头柜。

去翻冰箱，剩菜剩饭是一直没有的，三明治也空了，只剩一颗冻得发白的苹果。

他把苹果放进装满水的瓷碗里，让它解冻一会儿，又去找放在琴房书柜上的盒装奶粉，万幸还没过期。他舀一勺进嘴，像吃了一口沙，咳得胸腔发疼。笨手笨脚冲了一杯，因为水放得太多，奶粉的甜味愈加稀淡，苹果也硬邦邦的，仿佛含着块铁。

这就算糊了肚皮，姜由开始查收工作邮件。

他是没有公司，也没有工作室的，用许越的话来说，就是“吃着以前的名头，做最不争气的词作”。好在姜由虽佛，有代表作傍身，也不至于吃不饱饭。来找他合作的歌手、公司不算少，其中有一部分是老搭档，因偏爱他诡谲阴郁的风格，有时不多思索就敲定选他。

姜由忙着回复一位正在美国做专辑的歌手，对方是目前当红的新人，界内笑称他是“大佬”，实际是嘲他要求颇多，妄想凭一己之力改变整个音乐市场。新人较真起来，连邮件都写了密密麻麻一大片，结果遣词造句的水平实在有限，姜由看了两遍，从他的三十条意见中概括出了三条。

同一时间，手机振动几声后重归平静，随后一个稍显陌生的备注名跳至屏幕上方。

萧裕桥：有时间出来喝杯咖啡吗？

萧裕桥和姜由的交情不浅，他是圈内演员，也是表演学院的老师，更是姜成英的第一任丈夫。姜由之所以和他保持联系，是因为在他看来，某种程度上，自己和这个前小姨夫有点相似。

而能让一向生疏于各种电子设备的萧裕桥主动联系，除姜成英下令的可能，不作他想。

开车驶过大门，姜由有些幻听，往后视镜一看，背后真有人追着。警卫一叠声地喊姜先生，跑得气喘，追到窗边，笑容憨厚：“您听见了啊？就是这儿有个东西，昨天白天寄来的，晚上我换班了，忘记给人说帮您送去。平时也不怎麽见得到您，这会儿看见，就想着先给您吧。”

是一个大纸箱，箱面干干净净，没有标注任何。

姜由说：“谢谢。”下车把箱子塞进后备箱，他发动引擎驶离，警卫还站在原地憨笑。

萧裕桥定的位置是一家咖啡厅，过两条街就是表演学院。姜由望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空，不知怎麽有些坐立不安。侍应生应单上了一杯热咖啡，见他眉头微蹙，热情询问是否需要帮忙。

今天到底是怎麽了，为什麽所有人都这麽多事，问的喊的接连不断，烦得他脑袋快要爆炸。

姜由强忍不耐，随口打发了侍应生，接着又望向玻璃门外。

乌云压境，像是要下雨了。

十分钟过去，离约定时间还差三分钟，萧裕桥没有身影。

姜由沉浸在莫名的急躁当中，一杯咖啡很快喝得见底。

又过去五分钟，萧裕桥依旧没有出现。

赶巧，天轰隆一声。咖啡厅内有女士随之惊呼，又因自己一惊一乍而尴尬失笑，眼神乱飘，无意撞到角落的一双眼睛。她一愣，为的不是对方外貌出众，而是他苍白的脸色。

姜由捏着勺柄的手指僵硬，手肘麻筋也隐隐作痛。他听到厅外传来铃铛响，以为是普通顾客，直至桌面让人一敲，他恍然惊醒。

来人屈着右手食指，笑盈盈地说：“好巧。”

好巧，是曲慕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