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2/2)
“您没有将公司非法的事告诉社会,这还不算留有余地?”
“当时那件事已经合法,”罗莎琳夫人回答,“所以他以后会慢慢收手。我了解他,他自己犯法,却不会让孩子们也犯法,所以一定会慢慢金盆洗手。但他的背叛和欺骗,已经给我足够的理由离开。但是这位小姐,你要知道,我没有曝光,其一是已经合法,这其二,并不是要给他留有余地,而是给我的儿子留有余地。我不需要那个公司,可我觉得我儿子需要,你明白吗?”
那些孩子们脸上的表情顿时羞愧难当。
“所以,那个酒吧女,也就是好莉,后来就成了第二任Sawyer夫人,他们二人还有了一个女儿?”戴维问道。
女儿……有些信息电光火石一般在我脑中闪过,她现在不在英国,已经嫁去了印度。好莉就是那个为他介绍违法生意的女人,并且很早就已经介入Sawyer夫妇的婚姻——早在公司创立时。阿拉夫·莱迪,也就是刺杀Sawyer的人的父母,是早年就为Sawyer办事的。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致使有些事要以性命交代?
我们又行走过场一般地询问了几个儿子的情况。当时罗莎琳和Sawyer离婚,法院将所有孩子都判给了当时持有全部财产的Sawyer,但他们大都与母亲和继父关系更亲近些;本来我与锦时那个儿子们因财产而弑父的怀疑,随着那柄沾着阿拉夫·莱迪的指纹的刀也烟消云散。
回程路上,戴维飞快地思考着,然后道:“有没有可能就是,因为Sawyer的本地油田后来合法了,就不再需要莱迪的父母了。这致使他们一直仰以生存的经济来源破裂,所以阿拉夫·莱迪记恨在心?”
“我觉得应该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使阿拉夫记恨在心,”我回答,“但是这绝不是他去刺杀Sawyer的真实原因。你想想,这么多年了才去刺杀,这反射弧未免太长了吧?”
戴维表示同意,又道:“其实还有一个疑点,这个是警局昨晚才知道的消息。当时那个活动很多人在场嘛,我们就向大众中寻找当时离Sawyer近的目击者,无论是看见揣着刀的人的也好,看见他为什么突然回头逆着人流走也好。之前一直没有消息,然后昨天接到了一个老太太的电话。”
“老太太?”
“对,昨天还专门来警局了,”他说,“不怎么看新闻,还是儿子出差回家了看见报纸跟她讨论了几句她才知道的。”
“说的什么?”
“她正好是在监控死角那一块儿挤得跟Sawyer很近的,当时Sawyer接了个电话,还不小心蹭着这老太太的头发了,Sawyer又是棕色皮肤,身材矮小,很少见的,所以老太太印象很深。接起来电话后他就转身了,但老太太说那会儿太吵,听不清Sawyer在电话里说了什么。”戴维解释道。
“所以是那通电话让他往回走的?”
“对。”戴维点头。
我拿起手机,拨通了锦时的电话,她正在查酒店的监控和Sawyer宅附近的监控,所以直到我打了第二个电话她才听见。
“喂?”
“嗯,是我,”我快速道,“你还记不记得阿拉夫在跟踪Sawyer的时候,有没有打一个电话?”
“打一个电话?”锦时小声重复着,然后笃定道,“没有,他一直得拿着那把刀,根本腾不出手打什么电话。我也没有任何他拿电话的印象。”
“你确定吗?”
“确定,”锦时回答,“如果他拿起手机,这种奇怪的举动我一定会注意到的。一定没有。”
“好,我回去再跟你细说。”
戴维随即转头道:“没有吗?”
“没有,”我回答,“还有第三个人在帮阿拉夫。而且没有想错的话,阿拉夫·莱迪的死亡,与这个人也一定有关系。”
戴维正欲开口,电话铃却忽然响了。我坐在副驾驶,故而电话里的内容听得清清楚楚。
“戴维警长,海德公园发生了一起命案。受害者上午九点左右死于枪击,请你去调一下监控录像。注意,凶手可能还在现场,凶手持枪。重复一遍,注意,凶手持枪。”
戴维叹了一口气,右手不自觉地摸住别在腰上的手枪,目视着前方,问我道:“愿不愿意陪我再走这一趟?现在都快正午了,凶手估计早走了,你没带枪也无所谓。”
我脑子很乱,但好歹是他带我去亲自调查罗莎琳夫人,故而为了表示感谢,我点了点头。
戴维一打方向盘,就往海德公园驶去。
海德公园树木繁多,纵然是冬日,亦别有苍翠景象。据说在十六世纪建成后,海德公园一直被用作贵族狩猎场,故而如今看来,亦是历史的遗留地。从前猎枪争捕猎物,如今我匿身于猎物之中,试图掩藏猎枪,直逼其巢穴。
我们调开了监控录像,虽是圣诞节一早,来海德公园的人也并不少。受害者尼克·利兹就是那些来散步的人的其中之一;从他进门起就紧随他其后的,是一个身形有些矮小的白帽子男人。那帽子上有荧光黄色的NY字母式样,是如今已经不那么流行的颜色搭配。那男人——我观察着——手里握着一柄手枪,一看就是新手,面容紧张,双手紧绷着,然后……
在尼克·利兹走下一个少有人来的坡路的时候,他毅然举枪,打中了尼克的后背,临近肺部的位置——即使我能看出来他本想瞄准的是心脏。尼克挣扎了几秒想要起身,这人大了胆子跑得近些,然后双手举枪打中了那人的心脏。
尼克挣扎了两秒就立时死亡了。
“这开枪哪儿能打心脏啊,附近都是肋骨。”我小声道。
“他不是瞄不准头部嘛。”戴维回答道。他也一样看出来了这人的不熟练。
“嗯,也是。”
然后我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我接起,又是锦时。
“哎,你猜得没错,在他被杀之前,Sawyer那儿的确住过人,但压低了帽子,我看不清是什么人,但是是白皮肤。”
我听着,看向监控。监控里的那个凶手也是白皮肤。此时正播到他压低帽檐藏好手枪往门口快步走的片段;锦时接着说道:
“就这个人,也是唯一一个在阿拉夫·莱迪在英国期间出现在他房间门外的人,就在Sawyer被刺一天前,也就是这个人离开Sawyer家当天——他还进了阿拉夫·莱迪的房间。”
第三人出现了!
然后我就听着锦时道:“我去看酒店监控的时候还是看不清脸,但是能确定是一个人,身量一样,肤色一样。还有——”
我的心莫名其妙地悬起来。
“他戴着同一顶鸭舌帽,白色的,上面有荧光黄色的NY字母式样。现在都不流行了,那白帽子底儿上都是脏的,所以很明显。”
我倏地转头去看那监控,鸭舌帽,荧光黄色NY标识,脏了的白色底。白皮肤的人。
他们戴着同一顶帽子,或者说,他们是同一个人。
案发前去过Sawyer家并留宿的人,阿拉夫·莱迪在英国期间除了服务员外唯一造访他酒店房间的人,在曾经的皇家狩猎场光天化日之下持枪杀人的人,都是同一个人。
但这第三人的骤然出现并没有打消疑云分毫,有一些并不对劲的阴影,在冬日的伦敦里,缓缓爬了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