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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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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之后呢?

或者我又为什么要向他解释这些?这样幽暗的夜与酒气横陈在我们中间,又算什么?

但我还是说下去了。我说:“你看,今天也确定了,是锦时发的消息。她也在处理这些,她也会帮我的。UIPC这一次,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我会没事的,你相信我。”

可他不理我。他倒了一杯又一杯酒。他的面庞笼在阴影里,看不出悲喜,直到他的脸越来越红,呼吸也越来越不均匀。

“你不能喝了,”我去抢他杯子,“亨利,你自己定的规矩,别为了这个背处分。”

他反手握住我的手,然后抢走杯子仰头。我想挣脱,可手腕关节被他紧紧握住动弹不得。在他仰头饮酒的那一瞬间他的左眼落下一滴泪来,一瞬间伤疤一样划过他左脸。他为了我的一条命,竟然也有这样失态的时候吗?

即使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他那一滴泪并不仅仅为了我涉险了的那条命,还为了些有口难言的意难平。

“亨利。”我唤他。

他不应我。

这名字是古时候国王的名字,亨利一世二世三世,我背不清欧洲历史,但他是我的皇帝,运筹帷幄,不该这样崩溃脆弱。哪怕是为了我的生命。

“亨利。”

“亨利。”

他终于回头。我看着他的眸子里映着的我的影子,对他说:“我还在呢。”

一字一顿,我还在。就好像,回到了旧时候一样。

然后他忽然侧过头来吻我,烈酒沉湎于夜色,我在一瞬间失去心跳。这一刻世界上是没有枪声的,我们躲过灯光看见月亮,岁月难得沉默。

昼夜颠倒,星辰颠倒,霓虹灯颠倒。人流奔向故事,车马安稳轧过水泥路的年轮。我等这个吻等了五年,等来时是他的最不清醒,与我毫无退路的满目疮痍。

许久他放开我,我们额头相抵。他喘息着,睫毛颤动。

“你怕我死吗?”我抬头看他,觉得又好像当年圣诞节那天晚上一样遥远。

“怕。”他看着我说。

“你喝醉了才怕,你没喝醉的时候,从来不敢面对我。”

“我没醉。”他说,然后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然后在一瞬间神色变得清醒而冰冷。他扶额皱眉,然后长呼一口气。几乎只是那一瞬间而已,他变得像个痛苦的陌生人,好像做错了事而追悔莫及一般,却又并非他的另一个人格使然。

“抱歉,是我……冲动了。”他吐出这句话来。

“什么?”我不明白。

他沉默了。我一颗心忽然往下沉。

许久他低了头:“我刚才……对不起。”

他的目光暗淡了。可我还是不明白。“什么?”我问。

他转过头来,却又顷刻间低了头。“还是朋友。”他说。

这算什么?

我扭过头去不看他,“那我们这算什么呢?”

朋友?

他继续倒酒,仰头饮尽不肯答我。

“亨利,我们这到底算什么呢?”我接着问,“这么多年你唯一面对我的一次,也要拿喝醉了当成托词吗?”

他将头埋在手臂里,却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这算什么呢?”我歇斯底里,“你说清楚啊!我都要走了,这些年,那些你三缄其口的事……就说清楚啊!刚才……究竟算什么?”

那些仓皇北去的岁月,相逢不识的人,都算什么呢?

我这么多年不敢再问的,一定要在我离开前夕以这样让人从云端跌落的方式告诉给我吗?

我们只是朋友。他所做的一切,并没有念旧情。

我这样歇斯底里,太难看了。

“你别说了,”他抬头望我,月亮碎了一地,“Stella,你别说了。”

“我不说了,”我回答,擦干泪水,“那天,你弟弟在旧金山,好言好语地安慰了我一番。于是我想着,我可以等;刚才以为我等到了,就只是这样而已。是我想多了。破镜就不能重圆,我早该知道。”

“对不起,”他说,然后一句解释也没有,“对不起。”

这些年,周而复始地,我觉得他还喜欢我,又觉得他不喜欢我。

我一次一次坠入深渊,只要是他一刻温柔,我就义无反顾。既然如今都清楚了,这些辗转反侧便再不该有。只是朋友,然后以一个吻作为告别。

还真是法国男人。

草莓味道的糖,对上级命令不冷静与歇斯底里,一个杜松子酒味道的吻;五年前简简单单一句分手,这些年的漠视,刚才的一句朋友。

我是看不懂。这些矛盾,我从来就看不懂,可是一句“还是朋友”,就足够让我彻底清醒。

及时止损这句话,我早该明白。

“对不起。”他重复着。

“组长,”我踩着高跟鞋站起来,“您从前也知道,我这人没什么朋友,也不缺朋友。所以,朋友还是不要做了。但是组长那句‘活着’,作为后辈我会记住的。”

他没回答。

我一步一步向前走,那脚步是沾了酒气的,却稳当而绝然。路过门口时,我重新打开电闸,然后留他一个人在抵死光明中。

走廊里的灯一盏一盏亮起来,我一个人走,地板上有我的倒影。

他没有追,往事没有追,我追着光明,可它走得太快。

我下楼吹风。泪水干涸,我看往来的车流与人群,奔波在与我无关的花好月圆的故事当中。

然后我看到了一个人。

ISTA明亮的大楼边上的两条商业街的岔口,一个拿着我相片的小女孩,正仰脸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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