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一枝春（8）（2/2）
待三人走后，闻翊猛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冲进景曦的房间问道：“今日是几月初几？”
“啊？今日？九月十四日啊……怎么了？”
“哦……没……没事了……”闻翊若有所思地离开，走到自己房间的书案前，提起了笔。
脑海中只剩一片空白，心田里却有一个名字。待回神，白纸上，满眼黑字，尽是“凌翷”、“令仪”等字样，再无落笔之处，甚至连腕上也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他的名字……
翌日中午，按照景曦的部署，闻翊手上捧着一沓陈旧的书卷，谨慎地环顾周围，走向了梧桐道深处。而这一切，都被尾随而来的意濬瞧见了。
意濬一刻不停地盯着闻翊，生怕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从眼皮底下溜走了。闻翊呢，演戏也演了全套，走个几步也不忘回头，像是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怕人瞧见似的。
闻翊渐渐地走向梧桐道深处。
梧桐道深处有一凉亭，四周假山奇石环绕，还有株株翠竹芭蕉掩映，将凉亭遮住，像是掩盖着什么价值连城的珍品防止某些不懂鉴赏之人来糟蹋。
而后头的意濬盯得愈发紧了。只见元辰不知道从哪儿钻了出来，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拉着闻翊一同硬生生地直接在意濬眼前……
什么事都说通了！定是那闻翊唯恐事情败露，特地布了一个结界来怕别人看见。元辰也在，想必风常悦也没有缺席，那可真是太好了！没准云熙慷、南昀景曦、北泾溢涵，甚至可能闻靖、南昀景时都在！这些个人可都是上回考核登前百的人！若是一网打尽，那对自己来说，就是除去了十几个敌手了！事有一，必有二，待下回便叫上众位师长前来，看他们作何解释！
而另一边，结界内的闻翊笑得喘不过气来，手握成拳，不住地锤着元辰的腿，直到吃了元辰的板栗才停了下来。
“诶我刚刚演得好不好？十步一回头五步一转身，像是真的害怕被人看见似的。”
“真好真好！委婉中含着算计，算计中夹杂聪慧，聪慧中也带携从容……”元辰极尽敷衍。
“我觉得你演得真是令我们感觉配不上你这样的朋友了！”风常悦又冷嘲热讽。
闻翊苦笑着，攀下一节湘妃竹：“与其有功夫挖苦，还不如想想接下来怎么解释吧！”
湘妃竹随风飘摇，婀娜而舞，它们并不知道自己脚下的竹影又悄然由短变长。日头也渐渐西颓，最终彻底消失在视野，去向了世界的另一头。而此处的星月又渐渐升上夜幕，几番阴云追月逐星后，旭日又再次东升，朝霞又再次绽放华光，而后太阳又一次凌空耀世，在季秋九月里散发自己的光辉灿烂。而三位少年，又来到了亭中，还有尾随而来完全被耍得团团转的意濬。
设计人是需要代价的，闻翊付出的代价，就是谣言愈演愈烈……
“诶诶诶，听说意濬已经找到闻翊他们修习禁术的正据了。”
“那可不！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闻翊明明仙资不高，却在首次考核就登了前十，说他没有一点手段，谁会相信？”
“据说那闻翊修习禁术增进修为是为了邕宁凌氏那姑娘。”
“我怎么听说是他师姐槜李南昀氏的大女公子！”
“据说闻翊增进修为是为了向别人证明自己不比元辰和风常悦差！要和他们别苗头呢！”
“我早看出他们三人不合了！就知道是装装样子的。那个元辰与风常悦是交好，可是对闻翊很多时候都爱答不理呢！”
“你们能不能消停会儿？私下议论别人作什么？这样难道不会显得很幼稚很傻气吗？你们说来说去，没有证据还是胡诌！闻翊是我天权阁的弟子，是番禺闻氏根正苗红的公子！岂是你们可以随便议论的？我希望待谣言消除那日，你们亲自去向我天权阁的闻翊道歉！”景时实在看不下去了，站出来为了闻翊说话。
“大女公子你那么生气做什么？莫非传闻是真的，闻翊与你……”
“闻翊是我师弟，是自小看护大的，我与他仅有姐弟之谊。你们有闲情逸致谈论谁谁与谁谁，倒不如去想想如何叫自己的师尊令自己为傲。”很少生气的景时脸上已经有了些许愠色，但还是保持着仪态。
一旁的景曦浅笑，转过去问道元畅：“畅儿，你怎么看？”
“流言止于智者。”元畅白皙的面庞上扬起一个淡淡的微笑，脸颊上的红痘似乎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一连多日，意濬心里也渐渐有了计划，心里盘算着开始准备将闻翊一干人等“一网打尽”了。
而景曦这边，也接到了意濬的动静，示意着闻翊可以收网了……
闻翊这一次去梧桐道，没有像往日那样环顾四周，而是两眼目视前方，脸上勾起一个自信的笑容，他知道，自己承受多日的辱，终将苦尽甘来。
凉亭边上没有继续设结界，三人手上都捧着古籍装样子，可却都没有心思去认真翻阅，四周一片缄默，直到如同他们想得一样，意濬闹哄哄地带着人走了过来……
“将他们三个带回去，东西也不许落下！”一个圆润的声音想起，来自意濬。
“师兄，那要不要向熹微尊、修竹尊、雨霖尊禀报？”
“不必！待发落三人后再通知也不急！把他们的书带上！”
“是！”
“你算什么东西？没有资格押我！本公子是风氏嫡公子，你算什么东西？”风常悦甩了意濬一个巴掌道。
“哦？是吗？今日或许没有，明日可就未必了！还愣着干什么？动手啊！”
意濬的额头上写满了两个字——“得意”！他不敢对风常悦动手动脚，所以把气撒在了闻翊身上，恶狠狠地踢了闻翊一脚，随后便把三人押走了……
“你们三人，不思脚踏实地好好修习，居然动起了歪心思走旁门左道！简直枉为名门之后！”意濬矗立在三人面前，厉声呵斥。
三人双手都被绑起来了，跪在意濬面前，昂首挺胸，像是一种骄傲，可脸上的表情全是恨极了，不过他们都知道，意濬马上就完了！他们三人都讨厌意濬的为人，讨厌他的嚣张，讨厌他的跋扈，讨厌他的妒贤。
“闻意濬，我们三人都是六品，我还是你的长辈，星阑还是你的师兄，你一个七品扣押我们，成何体统？你并没有惩处弟子的权力，惩处四品、五品、六品弟子，一切还应等掌罚司法的长老、我们的师尊或者各自家族的家主前来才好对我们进行发落。更何况我们并没有修习禁术，你这是含血喷人！”闻翊声嘶力竭朝意濬吼道。
“人证物证俱在！还敢顶嘴？闻翊，我看你是愈发没得规矩了！来人呐，掌嘴！”意濬挥手，招来了一个弟子走上前去掌闻翊的嘴。
“世界上哪有这样的道理！此处是归一斋，刑罚并没有载录掌嘴这一条！更何况我们理应有为自己分辨的权力……”闻翊话没有说完，意濬一个巴掌就上来了，闻翊的左脸上火辣辣地疼，眼神从前的温和此时尽为怨恨与愤怒。他心里清楚，他们这么扣着，是想将事情闹大，搞臭自己与元辰风常悦的名声。
“待司法与掌罚前来，看你们怎么争辩？”
门吱哟一声被推开，来到的人，并不是意濬所期望的，却是闻翊、元辰、风常悦想看见的。
“熹微尊到，修竹尊到，雨霖尊到！司法长老、掌罚长老到！”
三人如同久旱候甘雨，眼神里放出了别样的光华，紧随诸位尊长而来的，有闻靖、云熙慷、云熙悯、南昀景曦、北泾溢涵、元畅、商星棋等人，甚至还跟过来一个凌翷。
中行恺之坐上主位，次于他的修竹尊与雨霖尊居于左下，两位长老则居于右下，而意濬等弟子，只能尴尬地站着。而那群尾随而来的弟子，绕在了三人周边。
“闻意濬，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私自扣押品阶高于你的弟子！快给他们松绑啊！愣着干嘛？”修竹尊走下来亲自给元辰松绑。
“熹微尊！闻翊私自修习禁术，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袒护他吗？”意濬直接拽起闻翊拖到恺之面前。
“你说人证物证俱在，请问在哪里？”恺之严肃地问向意濬，语气刚硬，不容侵犯。
“我是人证！还有我带去的弟子，都是人证！还有还有，所有弟子都在传他们修习禁术，有鼻子有眼。他手上的古籍，就是物证！”
“你胡说！那古籍明明是《上古志》，是史书，怎么会是禁术呢？你不认识这大篆，以为别人都没文化吗？”
恺之招手示意，几卷书便被呈了上来。
五人大致翻了一遍后，轻轻将书扔在一边，厉声训斥道：“你自己看！这哪是什么禁术？人家去看史书增长见识，你却来诬陷说人家修习禁术，简直荒谬！”
“不会啊！明明就是禁术啊？如果不是，为什么要遮遮掩掩，偷偷摸摸？不是……不是的……那他们为什么要设结界？明显是有鬼啊！”意濬开始慌了，有些语无伦次。
“你说我们设结界？如果真的按照你说的我们设了结界，为什么会被你找到呢？难道你的修为已经如此高深了？”闻翊盯着意濬恶狠狠地问道。
“那……那南昀景曦那日还说你们……”意濬胆怯生生地瞥了一眼景曦。
景曦冷笑一声，双手抄在胸前抬起下巴问意濬：“我？几时说的？哪一日？又有谁听见了？你说啊！”
“他们几个都可以证明啊！而且……而且……”意濬失措地环顾四周，随便拉去一个弟子厉声道：“你说啊！有没有？有没有！”
“意濬诬告弟子是重罪，你可要想好了！”景曦道。
“没……没有……师兄你放开我！”被意濬捉住的人直接倒戈，站向了闻翊那本……
“那烦请尊长们检查一下，三人体内的灵力还是否纯正！”意濬剜了闻翊一眼，垂死挣扎。
“如你所愿！”雨霖尊站了起来，差人去取琉璃灯盏。
约一刻钟后，一盏精致的灯便出现在了众人眼前。斑斓色彩如霓虹，冰凉触感胜霜雪；点上烛火，风吹不灭，水浇不熄，唯不纯灵力，才可令其熄灭。
检查结果如何？自然是烛火未熄了。
意濬整个人沉重地到在地上，恺之站了起来，黛色云浪袍衬得他风度翩然，朱唇轻启，泠泠琴鸣般的声音在四周回荡。
“我要问的事情问完了，闻翊是在我身边长大的弟子，我不便插手，还请司法长老、掌罚长老定夺。”
“是！闻意濬诬告在前，无礼在后，记过一次，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五十戒尺；禁足思过两月，非课业不得出。”
“不！我是冤枉的！不是我……闻翊你究竟做了什么？”意濬歇斯底里，脸红筋涨地嘶吼着被拖了下去……
“想必元辰、闻翊、风常悦三位公子也受惊了，送他们回去吧！”
“元畅、溢涵、景曦扶闻翊离开。”
“星棋、嶙涛，也扶辰儿离开吧！”
“熙悯、羽炫，带悦儿走！”
闻翊回首瞥了一眼凌翷，脸上多了些许喜色。
众人作鸟兽散，只留下一个凌翷不知所措……
他是天枢阁的弟子，可是与元辰素日并无瓜葛，今日前来，也只是听说闻翊出了事，觉得好歹相识一场，想看看闻翊如何了。可现在，人到了，看见了，下一步，不知道怎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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