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就没人管？（2/2）
道士总结：“水性杨花罪有应得，还有凶恶丈夫柔弱媳妇，比说书人说得精彩多了。”
“哦，”裴嵘屺听完向外走，“眼见为实，我去看看。”
“别呀，”道士拦住他，“你现在去，众目睽睽之下，你不是火上浇油吗？”
裴嵘屺心说这道士说得还挺有道理，可他不服气，非要辩驳几句：“万一女人这次被打死了呢？”
道士似乎料中裴嵘屺要说什么，笑笑：“不会的，男人是屠夫，庖丁解牛听过没？他下手可准了。”
裴嵘屺想象一下，顿觉毛骨悚然：“那你说，怎么办。”
道士把经幡和剑放桌上，他当然看得出裴嵘屺是铁了心管这件事：“怎么办？先吃饭，晚上再说。哦，我没钱，今天没人找我算命。”
裴嵘屺没办法，毕竟也算人家帮了忙，只好请道士吃了一顿。谁知道道士人不大，饭量不小，光加肉的阳春面就吃了四五碗，更别提带馅的油酥烧饼，三个盘子吃得连渣都不剩，从里到外锃光瓦亮，跟狗舔过一样。
“你们不都是吃素吗？”裴嵘屺规矩惯了，头一次见这么狼吞虎咽还吃肉的道士，非常惊讶。
道士呼噜呼噜喝面汤，说话嘴也不闲着，裴嵘屺甚至能看到他嗓子眼里的菜叶肉渣：“我以前也吃素来着，但后来发现再守规矩我会死，就不得不不守规矩了。”
裴嵘屺好奇，心说只见过不守规矩死的，还没见过守规矩死人的，但他没多问，两人吃完饭，道士带着裴嵘屺街上转悠两圈，认认东南西北，顺便给他介绍一下自己那个在街角，漏风漏雨的算命摊子。裴嵘屺打量那个摊子，费了很大劲不让自己露出嫌弃的表情，心说能有人找你算命算他输。
到处逛逛天就黑了，裴嵘屺瞅着路边的萤火虫，小声询问道士要不要买什么，道士回答说不需要，裴嵘屺跟他七拐八拐，拐到镇子边上，一个不算太小的院子，一排泥瓦房，看着简陋却也坚固，里面还没熄灯，人影晃晃悠悠的，听声音知道是肥壮的男人喝醉了酒闹事咒骂，夹杂着女人的哭声和小孩子的嘈杂，不消停。
道士不知从哪拿来一张板凳：“坐吧。”
裴嵘屺不解：“你不是说再了解一下？”
道士：“了解什么？我在这儿住了半年多，什么事我不知道？”
裴嵘屺更疑惑：“那你为什么还说你去问的时候，得到的消息不一样？”
道士嘬牙花子：“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说假话的人，自然有自己的目的。不过我可以很确定地告诉你，这女人是好女人，好媳妇儿。”
月亮升得很高了，周围静悄悄的，男人的吼叫终于停下来，取而代之响亮的呼噜，道士屏息凝神盯着女人家院门，不多时，“吱呀”一声，一个瘦弱的人影佝偻着腰，做贼一样从篱笆门里出来，手里似乎还提着什么重物。
裴嵘屺站起身：“怎么是你？”
女人蓬头垢面，新旧伤痕交叠在脸上，坑坑洼洼好不凄惨，她见了道士，眼泪止不住往下掉，要不是道士的表情太自然太问心无愧，裴嵘屺几乎都以为这道士和女人有什么不能说的关系。
“想好了？”道士坐在板凳上，胸有成竹的样子似乎在坐大堂。
女人“扑通”跪在地上，拿袖子擦擦泪，赶紧把手里的东西双手奉上：“这是奴家这些年的积蓄，二十两，都给您，都给您，道长您说得没错，再不走，他有一天一定会打死奴家的。”
道士低头：“那我再问你，你的娘家呢？你这一走，可能再也回不来了，毕竟婆家会找你麻烦。”
女人哭哭啼啼，但话语明显比白天多了些许坚定：“不要了，全不要了，我受苦受难时，他们只嫌我是拖累，说我不贤不孝丢他们的脸，一句安慰都没有过。”
“那你以后怎么养活自己？”
女人擦干净脸：“奴家会刺绣，绣品一等一的好，能养活自己和儿子的。”
道士拿过钱袋，从里面掏出几块碎银子：“这点给我就够了，剩下的你自己留着花用，多藏点钱，万一你婆家上门来闹抢，我也帮不了你。”
女人压抑住痛哭千恩万谢，不住磕头，道士没说别的，就让他回去了。
看打着哭嗝的瘦弱女人回家关好门，两人面面相觑，过了半晌，裴嵘屺干咳一声：“你要帮女人杀男人？”
道士点头：“我侧旁敲击她几次了，她始终下不了决心。”
裴嵘屺满腹狐疑：“可杀人怎么杀，就拿你这个卷了刃的长剑？”
道士嗤笑：“剑算什么东西？帮人杀人，就要做的不留痕迹，不然害人害己。”
裴嵘屺也笑：“那可是太便宜了，帮人杀人才这么点钱。”
道士从钱袋里掏出一块小银锭，放嘴边自顾自咬了咬：“管他多少，是真的就好。”
裴嵘屺不明所以，道士看他怎么都不开窍，鼻子里又嗤一声：“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
三天后，男人醉酒摔进臭水沟里，等到被发现的时候，人都凉了。官府来人看，没有任何被杀的痕迹，仵作验尸，也符合溺水而亡的特征。
婆家给男人风风光光办了丧事，女人领着儿子一路哀嚎悲痛，不知道是痛自己受这么多年苦，还是痛苦痛的日子终于告一段落，儿子披麻戴孝，脸上毫无悲痛，甚至还觉得好玩。周围人窃窃私语，皆是看戏的神色。
演戏的时候，裴嵘屺和道士正坐在酒楼上吃饭，裴嵘屺低头看着下面这一幕，心头像坠了块石头，说不出的沉重烦闷。道士倒是很开心，一口一个蒸饺，他一直都很喜欢这家的蒸点，分量足，味道好。
裴嵘屺不满只有自己忧心忡忡，低声道：“你怎么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呢？官府可不是吃素的。”
一直埋头苦吃，连声都没出的道士听完这话，肩膀似乎抽动了一下，他慢吞吞咽下最后一个蒸饺，笑嘻嘻抬起头来：“我为什么要害怕，他们可没见过我。”
道士一开口，裴嵘屺就大惊失色，等道士抬起头，把话全说完，他已经满脸冷汗，嘴唇发白：“你！”
男人不同于之前的道士模样，唇红齿白，眼睛明亮，明明面无表情，可女人的声音依旧含笑：“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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