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负雪,瀚海凡劫(十五)(2/2)
他以为莲华是太过欣喜,所以失语。
但少年茫然空白的神情,告诉他并不是。
而少年也毕竟不再是少年。
玄螭的眸光逐渐变得幽暗。
他沉沉打量着对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贴着他侧脸的手,移向他精致漂亮的锁骨,顿了一下,拨开他的衣襟。
莲华如梦初醒,有一种生怕被揭穿的、畏罪的尴尬。
情急之中,竟然后退了几步。
简短的一个动作,彻底坐实了玄螭的怀疑。
玄螭单手扣住了他的肩,目光死死地锁在那颗朱砂痣似的红痕上。
他的声线再次变得毫无起伏。
“谁干的?”
莲华进退两难。
他不敢挣脱,但看见对方山雨欲来的神色,也明白自己究竟闯下了多大的祸。
玄螭真人向来清冷自持,无悲无喜。
让他放低身段,将情绪酝酿得如此充沛,主动深情款款的表白,原本就是一桩奇事、或者挑战。
自己这么做,简直是在当场打师尊的脸。
于是只好以认错的姿态,小心地道:“是……我徒弟。”
玄螭真人的语气变得越发不善:“你什么时候收的徒弟?”
莲华赶忙道:“是在为你上昆仑山求见西王母的时候……在山脚下顺手救的一个奴隶!”
听见“昆仑山”三个字,玄螭的眉目这才变得柔和了些。
他松开了禁锢住莲华的手,蹙着眉头,有些心疼,又有些欣慰:
“昆仑山是何等凶险的地方,若你有去无回,等我醒来,又该如何自处?”
莲华也放松了些:“我回来了,你也回来了,真好。”
玄螭又忽然问道:“那你喜欢他吗?”
莲华立刻摇了摇头
:“发生那种事,只是意外,并非我情愿。”
玄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现在在哪里?”
莲华:“……啊?”
玄螭轻描淡写地道:“我杀了他。”
莲华知道,师尊从来不开玩笑。
尤其是这种若无其事的姿态,才是真正说一不二,起了杀心。
毕竟他从来没把杀人当成过是一件多特殊的事。
莲华眼角的光不自觉飘向天际,有些庆幸、又有些后怕地想。
他把昆仑逐出师门,赶往人间,当真是一桩明智之举。
莲华慎重地调整着面部表情,很是鄙夷地道:
“一个小畜生罢了,早就被我逐出师门,现在也不知在哪自生自灭。早就葬身在魔物腹中了也不一定,管他作甚?”
玄螭再三确认着他的反应,满意地勾起了唇。
他弯下腰,又用一种半是恳切、半是严厉的姿态,问道:“那你喜欢我吗?”
莲华看向头顶高大的阴影,扯开了一个算不上多灿烂的笑:“是……喜欢的。”
近在咫尺的挺拔鼻梁,忽然在他的视野里放大。
清冷尊贵的神祗,褪去荣光,卸下铠甲,吻住了他的唇。
就连将他拥入怀中,抱向内室时,轻如踏雪的步伐,也是那样优雅从容。
从容之中,却又透着一种患得患失的急迫。
“从今往后,不必叫我师尊……做我的道侣,好不好?”
莲华被他抵在坚硬的门板上,亲得迷迷糊糊。
被堵得严丝合缝的双唇,无法回话,只发得出情难自禁的“唔唔”声。
禁忌的关系,乍然走进了阳光之下,有些虚幻。
对于崭新的身份,又有些无所适从。
他难而寸地伸直了一条手臂,五指在茫乱之中,紧紧扣住了雕花的窗沿。
他在孽海之中沉沉浮浮,像是失去依靠的浮萍,被一次次冲撞破碎。
惟有这一只手,凝聚承载着全身的力量。
指节因为过于用力而泛白,指尖却透着煽情的红,缠绕在雕镂上。
时而收紧,时而抻开,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
有人一根一根掰开了他的五指,与他纠缠紧扣。
然后牵引着他,环向了正在亲口勿着他的男人的脖颈。
又一道铺天盖地的风浪打来。
唯一的支撑失去。
彻底沉沦之前,莲华内心深处腾起一种隐秘的羞愧。
好温柔啊。
他想。
师尊真的,太温柔了。
正是这样的温柔,才令他自惭形秽,不敢般配。
他正面对着他失而复得的、至亲至爱的师尊。
和他做着全天下最亲密的人才会做的事。
可为什么……还会不合时宜地想起那些画面?
好像还是昆仑……弄得他更舒服一点?
莲华心底发出一声绝望的悲鸣,自暴自弃地闭上了眼。
他想,他真是彻底坏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