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香（一）（2/2）

李青珞估摸着那人应该逃不了多远，便想继续去追。奈何方才追了老远，现在再想提一口气，有些力不从心。她趁着崔玄释还未走远，问道：“崔师兄，你为何在这？”

崔玄释本想当一阵耳边风过了，想到她多多少少也算是内情人士，便道：“圣人下令传我和师父进宫，谁想到走这么一会，明堂就出事了。”

“那人是趁你们不在，才动的手。”李青珞道：“他方才便是朝你那方向逃的。”

崔玄释脚步一顿：“你说的是真的？”

李青珞道：“不然我又为何无缘无故浪费一张纸符，好玩么？”

“那人我也看见了。”崔玄释转身盯着她，面色十分难看：“而且，我方才也是从那里过来的。”

两人对视半晌，这会忽然齐心一致，崔玄释也难得好心，给李青珞搭了把力。

两人赶到之时，明堂侧殿的火被扑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零星几堆正垂死挣扎。李青珞一眼扫去，只见在场除了正竭力救火的羽林军和一些宦官宫女，其余便是无论身处何地总是能第一时间过来看热闹的来俊臣和他推事院的一帮属下。羽林军的郎将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看见来俊臣，还没搭上话，面孔已经扭曲在了一起，侧目而视。

玄虚道长一袭仙风道骨的长袍，手执拂尘站在众人一侧。

崔玄释上前：“师父……”

“跟丢了？”还没等崔玄释说上话，他又对众人道：“是贫道失职，只顾着与圣人传道，一时大意，没有让你去守着，差点让玄武印落入贼手。”

李青珞心道：果然是冲着玄武印来的。

她有些懊悔没能跟紧那人，目光一转，只见四周羽林军们皆低着头，面如金纸，他们身为北衙禁军，不仅让人又烧了一次明堂，还差点让那人偷走祥瑞，恐怕此刻心里都是七上八下，惶惶不可终日。

玄虚道长看上去超然脱俗，但方才一席话不动声色地让自己摆脱了责任，来俊臣在宦场摸爬滚打多年，早已是审时度势的集大成者，顺着给了个台阶，道：“道长可莫要责怪令徒，这是咱们宫里出了内鬼，与道长无关。接下来的事，交给来某就行。”

崔玄释对此人也没甚好感，看在师父的面子上耐着性子听他阴阳怪气地说完，才低声道：“师父，我方才同青珞两路夹击，也不见那人踪迹，怀疑他又回到了这，混进了众人里。”

玄虚道长闻言诧异地瞥了眼李青珞，李青珞出于礼节行了个礼。

一旁来俊臣耳力极好，大约是犯人审多了，见谁都要问上两句，听到了这话，道：“县主为何在这？”

李青珞心里骂道多管闲事的家伙，嘴上笑道：“一天之内，子时乃阴气最重的时刻，我最近新学了一招修道的法子，半夜睡不着起来试试，正好看见这里有火光，想到这玄武印好歹是我和师兄们千辛万苦拿回来的，所以怎么说也得过来一看。”

她说前半句的时候，崔玄释嘴角抽了两下，忍住了没拆穿她的胡说八道。

来俊臣忽地收起笑：“方才道长说此人又混了进来，一时半会应该逃不了，现在所有的羽林卫都在场，道长可否认出是何人？”

方才一言不发的羽林郎终于发怒道：“道长只是说那放火的贼人混了进来，并没有说是我羽林卫中的人，来俊臣，你这是什么意思？”

来俊臣背起手不理他，在众人前踱了两步，挥挥手，道：“押下去！”

羽林卫好歹是北衙禁军，他一声招呼不打，上来便抓人，实在是一分面子也不给。

李青珞扫视一圈，见众人面色惶惶，都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来俊臣话落，身后立刻上来四人一前一后按住那羽林郎，羽林郎大怒，挣扎道：“你有何证据抓我？”

来俊臣摸着下巴道：“圣人原本让我将你们就地斩首，但擅毁明堂是诛九族的大罪，我估摸着你们吃了一百个豹子胆，也不敢干这事。所以才想耐下性子来好好审问审问，若是无罪我自然会将你全须全尾地释放出来，你紧张什么？”

羽林郎心道进了你那鬼地方能出来才是见鬼。

“你……你问我们大将军……”

来俊臣不以为意地笑道：“都是替圣人干事，来某的脑袋也别在裤腰带上呢。别拿李公威胁我。”

李青珞忽然瞥见明堂上站了一个黑影。

“等等。”她道：“来少卿，看上面。”

那黑影在她说这话的时候坠了下来，浑身冒出的青烟在夜色中留下一道稍纵即逝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