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摇娘(十八)(2/2)
谢煜一笑,“还得多谢阁下,上回在昆仑山,助我得了此剑。”
黑判官面孔抽搐了两下,他脸上的肌肉已经全部死亡了,所以做什么表情也显得十分僵硬诡异。
“方昼则见影不见光,方夜则见方而不见形。”他沉声道:“上品含光乃是天道之剑,中品承影乃是人道之剑,你个道士,为何偏要来抢下品地道的宵练?”
“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这道理对剑也一样,不是我抢你的剑,是剑择我这个主人。”谢煜道:“地道不是指地府,你是阴魂,宵练便一定是你的?我是凡胎,就只能配那人道之承影?可知高祖刘邦也曾配天道之赤霄剑斩白蛇建大汉?你未免固守成规,生前一定读了不少孔夫子吧。”
黑判官:“……”
他舌根僵了,长篇大论论不过此人。
黑判官重重“哼”了声,静立半晌,忽而从胸腔内发出一声低吼,霎时间震碎了谢煜方才设下的结界,一团黑气从他身后翻滚着涌现,无数厉鬼张着长满尖牙的血盆大口,伸长了瘦骨嶙峋的手臂从那里面爬出来,蜂拥朝谢煜袭来。
黑判官手在虚空中一握,一条顶端带着倒刺的冷铁锁链出现在他手中,他呲牙笑了笑,道:“可惜,我就是墨守成规,不知变通,这把宵练,我要定了!”
……
李青珞从推事院出来,突然想起了谢煜。
她掏出那纸人,心道这人也消失太久了,怕不是真的迷了路。
仔细想想又觉得自己多疑了,此人神通广大,哪怕身无所长,光是一条三寸不烂之舌也能独步天下,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脑力。
她刚要进马车时,忽然听见两名狱卒结伴而过,没有认出她来,一边说话一边推搡着走过去。
“圣人不是下令了吗?怎么那嗣雍郡王还没搬出去?”
“圣人怕是早忘了,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没个人去上奏,不像皇嗣那一家子,总之,可惨啦……”
李青珞缩回脚,让车夫在这等一会,然后凭着记忆找到了一处偏僻的小院落。神都的每一个角落都是富丽堂皇的,皇城更是极尽天家尊贵之所能,这处小院仿佛是被遗弃的尘埃,毫不起眼地龟缩在皇城里。
守门的侍卫认识她,自动打开门让她进去。
一阵微弱的呻.吟从里头紧闭的门内传了出来,李青珞驻足在原地,院中还站着一个身着青袍的官员,见了她,不急不慌地迎了上来,“崇昌县主,您怎么又来了?”
李青珞听着呻.吟声,这声音起先还算有些力气,到后来逐渐变得微弱,只剩下木杖从高处落下拍打在皮肉上的声音。
她瞥了那青袍小吏一眼,道:“我兄长们都已经搬出了皇宫,为何从兄还在这?”
那青袍的六品小官是来俊臣手下,在推事院办事,手上沾的尽是宗室的血,所谓的天潢贵胄,也曾比蝼蚁还低微地在他手下讨饶过,故而对区区一个小县主没什么好态度,背着手倨傲道:“县主是说嗣雍王李守礼?”
李青珞点点头,一边推开门。
“县主不知,圣人确实说会下旨让郡王搬出去,不过没说一定是现在。”
门被推开一条缝,只见里面的人被两名侍卫压在刑凳上,白色的衣裤上尽是红紫的血迹,这少年比她大不了几岁,耷拉着脑袋,也不知是死是活。
“……既然上头含糊其辞,某斗胆,让郡王过了这四月再搬出去,不过这之前,该上的刑还是得上。”
李青珞指甲狠狠刮了刮门框,发出一声尖利的摩擦。青袍小吏听在耳里,不卑不亢道:“这也不是某能随意定夺的,平头百姓讨债,都知道父债子偿,这章怀太子……”
他停了停,装模作样地轻轻拍了自己一掌:“不能说,不能说……总之啊,圣人下令每日仗责五十大板,已经是格外恩惠了。县主若是明白,这阵子就不要再来了。”
李青珞目光逡巡着他的脸,心中琢磨找哪处下手比较狠,嘴上道:“你们推事院出来的,是不是都这么厚颜无耻?”
青袍小吏还未察觉危机,“谦逊”地笑了笑,“县主谬赞。”
这时,里面昏迷的人似乎又醒了。他鲜血淋漓的手指动了动,微微抬起头,“是……是小十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