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摇娘（六）（2/2）

“你……”

看到乔知之逐渐像一头猎物般步步走入陷阱，李青珞便知道他完了。

“真是好一出唇枪舌剑。”谢煜低声道：“能把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我可见的不多，此人不去当神棍可惜了。”

谢煜轻轻压住她的肩，“看那人手腕。”

李青珞定睛看了看，反而引得来俊臣忙里抽空朝这边“友好”地看了眼，她立马移开目光，“怎么了？”

“一串舍利。”谢煜道：“舍利乃僧人死后毛发骨骼所化，可抑制人的七情六欲，亦可吸收亡魂精气。”

来俊臣偶尔抬手时，袖口下果然露出一串灰黑的小珠子。

“佛家圣物，居然堂而皇之地带在这种杀人魔手上。”李青珞有种暴殄天物的感觉。

“在刀口饮血的，终有一日会被同一把利刃所杀。他是个普通人，那舍利应该是其他僧人给的。”谢煜轻笑了一声，“明崇俨，还有这个来俊臣，都不简单，以前我只觉得皇家人心眼多，但至少尊的还是孔夫子之道，现在看来，奇门外道也学了不少。”

“胡、胡言乱语。”李青珞怕他说的话被别人听去大做文章，连忙呵斥了声，声音略显大了些，来俊臣朝这一瞥，终于忍不住道：“县主方才一直在窃窃私语，可否另有高见？”

李青珞：“……”

武皇的目光也忘了过来，而后是荣国夫人带着埋怨的目光和乔知之乞求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目光。

李青珞感觉两肩被千钧力道压得生疼，脑中一片空白。

谢煜按在她肩上的那只手还没离开，轻轻捏了一下，她倏地回过神，道：“宅家，孙儿没什么高见，不过在道观待久了，被那些鬼神之论耳濡目染，再加上前阵子荣国夫人中邪一事，孙儿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来少卿的推断自然也有道理，不过三言两语就定罪实在有些草率了，不如先将乔郎中关起来，同时再去找找其他线索如何？”

来俊臣嘴角一勾，正欲接话，李青珞眼疾手快地打断，“——来少卿的推事院太远了，就在行宫内找个地方关着就是。”

“小臣觉得此法最为稳妥。”一直默不作声的明崇俨紧接着又打断了欲言又止的来俊臣，“来少卿兢兢业业，急于结案固然无可厚非，不过这回的事怕是没这么简单，正清派的道长也在，不如就交给我们办如何？”

李青珞吃惊地看着这两个天子红人顺水推舟般自顾自地争了起来，对于明崇俨的话，武皇似乎也是默认了，她能亲自来查看，其实也是看在亲侄子的面子上。两只“笑面虎”达成了短暂的合作关系，互相交流了一下眼神，然后经过李青珞身前。

明崇俨虚行一礼，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来俊臣绵里藏针：“还请县主代臣问皇嗣殿下安好。”

等人都走光了，李青珞才戳戳谢煜，“这人你小心些。”

谢煜有些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好整以暇道：“怎么说？”

“他制造冤案有的一手，还编了一本专门教人制造冤案的书，叫做——《罗织经》。”李青珞顿了顿，声音一沉，“我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差点落到他手上。”

谢煜收起了笑。

“你方才说的其实没什么不对，像我们这种皇家人，表面尊的是孔夫子之道，实则什么邪魔外道都乐得勾搭。”李青珞话说了一半，忽然住了嘴，郝然地看了他一眼，“诶，我跟你扯这些做什么？——好了，现在人都走了，你说说有什么发现吧？反正我不信乔知之有胆子下黑手。”

谢煜正欲答话，忽尔觉察到了什么，喝道：“谁在那？”

说话间，一张符箓已经飞了过去，看看擦过那人的腰际，霎时冒出一股黑烟，还隐隐有一股腐臭的味道。

偷听者消失得飞快，两人赶到时，地上只一滩血水，一张纸飘然落地，纸的一角被血水染得湿哒哒的。

那上面用俊秀的小楷写着一行诗句，“百年离别在高楼，一代红颜为君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