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局（二十五）（2/2）
李青珞神色一黯，“那没什么用。”
李隆基见她语气低落，似乎不想谈这个，便也未加多问，摸摸她脑袋，“早点休息，你好好待在长安，届时阿兄为你好好挑驸马。”
李青珞屏退了下人，倒在床榻上，疲累地沉入梦乡。她虽是沉睡着，但也保持了一分清醒，到半夜的时候醒来，想趁无人看守出宫。一推门，迎面便站着两名侍卫，仿佛知道她要干什么。
她只好合上门，打量着大殿，琢磨着该翻开哪一出瓦片偷偷潜出宫还能不被人看到。李青珞稍稍提了口气，却突觉浑身发软，真气如陷泥淖，甚至隐隐有偃旗息鼓之势。
大门被打开了，一道人影逆着月光站在门口。
李青珞大吃一惊：“崔师兄？”
崔玄释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转身将门关好。
“崔师兄，你怎么在这？”李青珞筋脉沉沉的，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了。崔玄释仿佛没有听到她的问话，径直走向她，掀开了被褥瓷枕，底下赫然便放着那本无字书。
他翻了几页，见后面全是白纸，抬眸看了眼李青珞，袖中落下一片刀刃。李青珞骤然明白了他的目的，劈手去夺，奈何浑身已经全无力气，手腕正被他抓着。崔玄释见到她右腕上的伤，愣怔了一下，咬了咬牙，袖口一划，鲜血一滴滴落在卷轴上。
“你……”李青珞怎么也没料到这种情况，不能伸手打人，只能用言语打人，“我要告诉师爷！你这叛徒！你说下山是为了历练，便是做这等趁人之危的事吗？”
崔玄释垂着眼，面庞笼罩在阴影里，看不出表情。他声音干涩，透着一股决绝，“当初师父让我下山，我便已想好了今日的结局。”
他一说这话，李青珞便想起他的师父玄虚道长，提醒他：“你师父还没死！”
“我知道他没死！”崔玄释提高声音，“但离死也不远了……我只是……”他声音又低下去，“我只是……不想让他失望……”
李青珞简直想一脚踹他脸上。手腕上的伤疤又破开了，但卷轴却毫无反应，她冷笑道：“这东西没用，只是白纸一张，难为你大费周折找到这来。”
“我知道。”崔玄释低低道，忽地抬头盯着她的眼：“青珞，你知道这殿内燃着什么香吗？”
李青珞紧抿着唇。除了一开始进来便闻到的冻龙脑，还有一阵淡淡的清香，好似在哪里闻到过。
“是九品莲子。”崔玄释笑了笑，将卷轴握在手里，“谁有这本事去白马寺求一粒九品莲呢？”
李青珞身体僵了僵，下一刻便听大门“咔擦”一声被踢裂，她目光一闪，刚想喊“阿兄”，却见崔玄释站起身朝他举起卷轴，道：“太子殿下，臣已拿到了《推背图》。”
“大胆狂徒，竟敢夜闯长安宫，将他拿下！”李隆基断然喝了声，甲胄侍卫蜂拥而上。李青珞不知哪里残留的力气又站了起来，跪在了崔玄释面前，“等一等！”
这些人见她拦在前面，都不敢上前，李隆基道：“玄玄，你做什么？赶紧让开！”
李青珞脑中乱作一团，勉强抓住了那一点线索，却是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我方才并未呼救，阿兄为何来得如此迅速？”
李隆基一噎，偏过头，“是守在你门外的侍卫禀报我的。”
“阿兄……殿下，”她向前膝行了两步，目光逼视着他，“是真的吗？”
“别人随意一句挑拨离间之语，你就相信了？”李隆基索性偏过身子，避开她目光。一时间大殿内反而安静下来，崔玄释觑着两人，目光闪了闪，忽地冲上前。两旁侍卫大骇，欲图拔刀阻止，却被崔玄释三两下打飞。
李隆基偏过头，竟一时分不清这怒气来自于面前之人，亦或来自于跪在他身后的李青珞。他的手无意识拔出了腰间的佩剑，这佩剑斩下了一名侍女的头颅，刺入了李裹儿的腹部，现下又毫不犹豫地扎进了崔玄释的胸膛。
他感到手下的剑锋一抖，接触到一块软韧的东西，而后才是血肉之躯。
李青珞仍旧是低着头，放在床头的纯禄忽地光芒一闪，而后逐渐黯淡了下去，变得愈发透明。她体内的真气也成倍成倍地流走，滞塞的筋脉却重又卸下了莲香的沉沉压力。
崔玄释胸前的卷轴“啪”一声掉在了地上，一路滚到了李青珞的脚边，她吃惊地站起身，看着这煌煌巨著上的字一个一个突显出来，整个卷轴却恍若被火苗舔舐一般逐渐消失。
她的手指触碰到卷轴的刹那，卷轴灰飞烟灭，同时消失的，还有床头那把纯禄。
李青珞好半晌才回过神，走过呆若木鸡的众人身旁，慢慢将崔玄释扶了起来，“师兄？”
崔玄释奄奄一息道：“他的剑上，有玄武印之紫气，刺入卷轴才能让它完全消失……”
李青珞胸中堵得厉害，忽然意识到，他也应受了九品莲子的影响，方才却仍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就是为了引阿兄出剑？
“谢煜说，我心中杂念纷纭，所以道法永远只能止步于此。”他声音弱了下去，“青珞，以前我一直嘲笑你，你别放心上……”
怀中的身躯慢慢变凉，李青珞颤抖着摸到腰间一块玉佩，在李隆基僵硬的目光中，将它狠狠扔到他脚下。
玉佩上的一朵李花，摔得四分五裂。
……
此时的洛阳北邙山，张清都检查完山上最后一道关卡，抬眼望了望空中明月，只觉得月光比昨晚更淡了些，还有一股血腥气缠绕其上。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习惯性地敲了敲门，忽然记起门内的人已经全无反应了，不禁挑起一抹苦涩的笑，推开门。
脚步蓦地停住。
月光如一层灰蒙蒙的尘，笼罩着地上一片淡薄的纸人，此外，别无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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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大结局辣~晚上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