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局（十九）（2/2）

“……啊？”李青珞指了指自己脑袋，“你这里没问题？”

谢煜含笑看着她：“相由心生，一千个人见那无脸鬼，自然也能看出一千张不同的面孔来。你觉得我看到谁？”

李青珞装傻充愣，不回答。

“青珞。”谢煜停在她身后，俯身在她耳畔道：“这里叫‘鬼市’，前方便是奈何桥，我把你带来这，是想让你好好记住。”

李青珞僵着脖子问：“记住谁？”

她没有等到谢煜的回答，耳畔的声音消失得一干二净，眼前是一扇紧闭的宫门。借着月光，宫门下方的木栏上经风吹雨打的纵横沟壑显露得一清二楚。

“玄武门。”谢煜抬头望了眼，语气恢复如常，“就是这里。”

李青珞咬了咬舌尖，让自己从方才暧昧中抽回神来，也好好端详着宫门上这几个大字。

太宗以玄武门之变夺得皇位，将舍利镇在这，既有紫气萦绕，又有兵戈之气震慑，倒也不失为一个天时地利的好地方。

“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一片寂静中，谢煜问了句。

李青珞凝神听着，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传入她耳中，她道：“说不定只是些宫人而已。”

“不，我不是说这个。”谢煜指着身后太极宫，示意她去看，“仔细看，那里——是不是少了些什么？”

太极宫的黑影贴在天空，恍若远方一纸巨大的剪影，屋脊上依次排列的五脊六兽在黑暗中纷纷突显出狰狞的轮廓来。

李青珞又回头望了眼同样高耸着的玄武门，她终于领会了谢煜话中的意思。

这两处地方，她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紫气。

皇宫里居然没有紫气，那是唯有社稷崩塌、改朝换代的时候，才会出现的不祥之兆！

不由她多想，她之前所听到的脚步声一下子仿佛近在咫尺，犹如隔了一扇门。门外也亮起了一大片火光，听脚步声，应有不下百来人。

一个苍老矍铄的声音：“太子殿下来了吗？”

“李常侍和王都尉去东宫接应，片刻就到。”

那声音叹了一声，“这个时候了，太子居然还在犹疑……”

李青珞心里突突地跳，她目光与谢煜一碰，忽然拉过他的手，跑到一旁躲了起来。果不出她所料，剑刃“锵”一声砍在门栓上，玄武门两扇朱红大门声势浩大地打开了，门外火光一下子铺天盖地涌进来。为首者白发苍苍，正是方才那个苍老的声音的主人，身后跟着另外几个身着紫绯官服的人，而其中一名身着盔甲的大将居然是李多祚。

很快，又传来一阵马蹄声，料想应是那李常侍和王都尉到了，两人中间还有一匹马，其上坐着脸色苍白的李显。

李显勒住缰绳，在门前停下，他抬头望了眼门上的字，想必也想到了几十年前在这里发生的事，哀叹道：“凶竖者诚当诛灭，但今夜圣人身体欠安，我等贸然闯入，打搅到了圣人那可是死罪。诸公，何不如徐徐图之啊？”

那老者铿锵有力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殿下如今也走不得回头路了！”

李显便被群臣簇拥着走过了玄武门，身后浩浩荡荡的士兵不下五百余人，火光将整片宫城照得如白昼般明亮。

他们在干什么，李青珞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来了。

谢煜忽然压低声音问：“圣人是什么时候改的年号？”

李青珞正心乱如麻，不知他为何问这个，脱口道：“两个月……不，就在这个月的时候。”

她死死盯着李显的背影，试图从他身上找到一点蛛丝马迹，但仍旧什么都没发现。她甚至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一下子抓住了谢煜的手，迫切地问他：“太子身上为何也没有紫气？”

谢煜沉默地看了她一眼。

李青珞见惯了他生死阵前还气定神闲的模样，哪怕是措手不及之下的飞来横祸，也能一面开着胸有成竹的玩笑，一面于翻掌之间有惊无险地逃过一劫，但从未见过他眼中遮掩不住的惘然之色。

他闭了闭眼，慢慢吐出一口气，站起身指着远处道：“看那边。”

那是西北方向，兴庆坊所在处，上方那一片狭窄的天地间，隐隐有紫气盘旋。